04.怪物大暴走

作者:丛云从云从 更新时间:2025/8/3 18:57:23 字数:4535

漆黑的房间只有一桌两椅,栗色少女孤身一人坐在那张面对大门的椅子上,手指挑弄着自己垂下的头发。

周围环境如同封闭良好的铁盒,被深埋地底中,她无形的感知力在触及由某种特殊金属材质构成的壁面、地面和天花板后皆像是实物般被反弹回来,无法穿透。

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但,诺亚并不认为这次的决定是完全错误的。这与法律、规则之类的无关,而是与是否采取行动、个人的感受或说是“正义感”。

如果当时的情况扔下那个女孩自己逃跑,那不异是将她置于之后的舆论风暴中心。

铛,厚重的闸门发出机械锁解开的沉闷响声,时隔四个小时被再次打开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立于门口,两道阴影被走廊的光亮拉长。待他们迈步走入,闸门在其身后缓缓关闭,闸锁重新咬合,将诺亚再次困于这个封闭空间中,区别是房内的灯源被打开了。

如小黑点的胡须点在下巴周围,上挑的眼角显得锐利,脸上仍是挂着那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表情。空气在他周围仿佛都冷了两三度。

时隔半年在现实中见面,他的头发和胡须已肉眼可见有了开始变白的迹象,眼角皱纹变得更多了。可虽然看起来老了些许,但浅色镜片下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失去锐利。

相反的,她自己不论身高或是体型与半年前都没有区别。身体本能地端正坐姿,双手掌放在膝盖上。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无法读取内心,即使是现在的她也不能,不禁令她怀疑对方的大脑皮层中情感模块是否正常运行着。

浅棕色眼瞳凝视着男人的脸。随后,开始缓慢朝左下移,看向那个站在他左侧的女孩。

她留着整齐好打理的栗色短发,肤色苍白得不似人类,酒红色的双瞳如死物般沉静,宽大的口罩遮盖住了她眼睛以下的面部,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颈圈。

人偶,这是她对女孩的初印象,紧接着是一股熟悉而怪异的违和感,向来排斥接触陌生人的自己竟对眼前初次见面的女孩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念头。

诺亚近乎审视般的目光在两张不同却又同样沉默的面孔之间来回移动。 她肯定了自己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或是因为她无意间透露的敌意,站在男人左侧、身高只有男人约半高的女孩默默地侧了侧身,略微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身体。而那个男人则只是用左手轻拍了几下女孩的肩膀。

目光划过他搭在女孩肩上的那只左手腕上戴着的、被西装长袖袖口遮住大半的昂贵手表。诺亚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躁动平复,一瞬暴露的错愕和动摇被她很好地隐藏。

自顾自越过女孩,将右手提着的金属公文包放在桌上,男人拉开了诺亚面前的那张椅子坐下。

她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您就没什么要问我或说的吗?”

那怕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也好.......

诺亚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而在桌下她藏在宽大毛衣长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了一些。

可他仍旧沉默。

气氛像冻结了一瞬。

“所以,您特地花了四个小时赶来这里,就为了这样看着我?”

男人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坐着那里手肘撑上桌面,十指交叉,脸上看不出怒意,也看不出不耐烦。他的眼神像玻璃一样,注视着诺亚。

“这次的事情,影响远比妳想的更严重。”

诺亚垂下眼睫,不语,只是轻轻摩擦膝上的指节。

他总是这样。只说自己想说,对别人的话总是无视。

她的嘴角动了一下,没有笑出来:“所以……我应该站在一旁看着?”

“那也与你一个学生无关,这是警察的工作。你的行为本质就是犯罪。”他平静地说。

“那是那些垃圾应得的。”诺亚打断他,语气冰冷,“警察应该也已经看过录像了吧?”

男人点头。“看过。并且作为证物,影像已经提交到联邦监察部,出于对你的保护也针对那几个少年今天的记忆进行删除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男生死了。”

诺亚怔住了,房间陷入短暂的静默。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自己并没有用多少气力,击打的部位也不是人体的致命处。

诺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再看男人的眼睛,低下头,表情茫然,手指死死抓住袖口。

“不过,他的死因与你无关。是跳楼自杀的。”

“但是,这不代表你就没事了。”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了那个沉重的金属公文包。

他从中取出一个沉黑色的颈圈,质地不似金属却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外圈刻有复杂的条码标识,与一旁那个女孩脖子戴着的是同一种。

“这是接下来一个月你必须佩戴的。”他说。

诺亚愣了一瞬。

“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也是处罚。”

诺亚没有动。

她望着那个项圈,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是“人”,而是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不要抱怨,诺亚。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现在就应该直接被治安监管所的人处分了。”

“学校那边我已处理好了,明天你照常上学,今后也不要再用那个力量了。”

诺亚的目光划过男人,又掠过他身后那个沉默站立的短发女孩。

那女孩安静地站在原地,红色的眼瞳毫无波动。那种死物般的宁静,就像是早已习惯了项圈的存在。

“我明白了。”

又被警员批评教育了约一个小时,诺亚在佩戴定位器后获得释放。

车厢内,诺亚和父亲一路上没有多少交流,甚至不如她的父亲和昂的交流次数。

昴,这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还是诺亚间接从俩人的言语中得知。

二人的精神异与常人,她几乎无法读取或理解他们的思维和情绪。如果强行侵入,又必然被其察觉。

车窗外的景象迅速后退,像时间一样向着不可逆的方向疾驰。沉默在密闭空间里像潮水一般涨满,连空气都变得凝重。

她忽然轻声问:“她也是魔法少女,对吧?”

“不是。”坐在前排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给予否认的回复。

“那为什么她也戴着这个?”诺亚继续追问,男人却没有再答话了。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那被诺亚落在学校的书包此刻正依靠在大门边上。

大抵是林依送来的,因自己过去曾不只一次带她回到这个社区,也有事先与保安提过如果是她的话可以直接放行。

或许明天,自己应该和她好好谈谈。

灯是自动亮起的,玄关只有地板的两双室内拖鞋和室内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声。

男人率先迈步走入室内,没有回头。

“这段时间你负责照顾她。”他在门口脱下西服外套,将其随手搭在衣架上。

“行李箱里有她的换洗衣物和日常清单,门禁权限也有录入她的虹膜。”语气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或情感,换上拖鞋,然后径直走向里屋。

“就这样?”

男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主卧门口,闻言只顿了一秒:“她不擅长社交,不需要太多对话。她会听你的指令。”

“……你是把她当宠物吗?”

男人没有回应,门啪地一声合上了,像封死一只笼子。

昂站在她身后几步处,同样没有说话。她像个沉默的幽灵一样,只是发出细如蚊地呼吸声。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分钟。

最终,诺亚叹了口气,转身望着女孩。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这是命令吗?”

“...是的。”

“昴。”女孩淡淡吐出一个字。

“你和那个男人很熟吗?”

“您指的是博士吗,昂在研究所的时间大部分都待在博士身边,昴这个名字也是博士命名的。”

诺亚闻言,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心中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是魔法少女...不,你是‘人类’吗?”

“嗯。”依旧是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诺亚走近她一步,打量着她脖子上的项圈。那个黑色装置嵌有微微泛光的回路纹理,与自己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戴了不到一天,而昴看起来像已经与它共存了很久很久。

“你不觉得难受吗?”她低声问。

“已经习惯了。”昴淡淡地说。

诺亚顿住。她本能地想说“这不是习惯的问题”,却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对眼前这个人可能毫无意义。

她记起父亲说的——“她不需要太多对话,她会听你的指令。”

沉默了一会,诺亚转过身,轻声道:

“浴室在那边,左手边的门。你可以洗澡、换衣服,想睡的话房间随便挑一间。”

昴点头,拖起自己的行李箱,安静地走向了走廊深处。

看着女孩的背影 ,该说是直觉吗……诺亚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

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探头而入的诺亚和正好回头的男人对上了眼。

他望着眼前随成长与记忆中的那人越发相似的少女,习惯性的皱了皱眉。

比起另一个平庸的大女儿,从小待在自己身边培养的诺亚自然在记忆中占据了更多的位置。

他记得小时候的诺亚是个爱笑的孩子——每晚回到职员宿舍,总会看见她扑过来抱住自己,笑得像个太阳一样。

可是现在……她的笑容去哪了?

明明一切都照着“理想计划”进行,明明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安排。

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爸爸!爸爸你看,我今天的考核得了满分!”

小小的诺亚举着报告单在宿舍门口蹦跳。

他那时刚结束一次会议,头疼欲裂,却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很好。”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小女孩却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

那样的笑容,后来逐渐从她脸上消失了。

他的食指指腹轻轻摩擦着袖口下的腕表,这个亡妻留给自己的遗物。

失败?他心中某处发出质疑。

他不习惯这种情感。也不擅长处理。

不需要太多安慰和关注,他只要制定目标,她就会拼尽全力去完成。他曾经以为这是一种完美的默契,也是一种高效的父女关系。

可现在想想,或许那根本不是默契,而是年幼的她过早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可以说实话了吗?”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男人的回忆,将他踹回现实。

“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孩子的来历,以及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如同质问般的语气从她的口中吐出。

那双诺亚遗传自他的、漂亮的瑞凤眼和与亡妻神似的面孔,此刻正带着些许愠怒的表情看着自己。与记忆里那个可爱懂事的女孩可说是判若两人。

一时间,他陷入了思索。

失去了妻子作为缓和以及沟通媒介,自己仿佛也失去昔日与女儿从容交流的能力。

嫉妒,叛逆期?诺亚吗?是自己有意无意地逃避、彼此缺失了生活上的交流所导致的结果吗?

他的大脑飞快闪过许多想法,明明是语言学出身的自己此时此刻却在为措词苦恼。

“其实,我个人是很开心,毕竟自己的女孩长成了有正义感的孩子。但社会有自己运行的规则,今天的事当是一个教训。”

“诺亚,昴是谁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至于为什么会和我待在一起单纯因为她是我负责的项目。”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他终于再开口:“我知道你不认同我们的工作。以前也常常和我争辩这个问题。觉得我们太冷血。但——”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空气再次冻结。

“妈妈已经不在了。”

诺亚闻言,浑身一僵。喉咙像被灌入冰水,脑海中那张温柔的脸一闪而过。

“她不在了,我必须独自完成那些约定。”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已经极其低沉,仿佛不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某种痛苦的自言自语。

诺亚紧紧攥住拳头。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今晚不会有更多答案。

“......那么,她要在这里待多久?”

男人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前方那盏天花板灯的光圈,良久,才吐出一句:

“至少一个月吧。”

夜深,屋中只剩各处电子设备运转时低频的嗡鸣,像是牢笼中小兽心跳的回响。

......

前一天战斗中被破坏产生报废的小件建筑废料和路灯柱大多已被清出商业街,只剩下那些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板块需要等待天亮后由市工程局派人处理。

漆黑一片、寂若无人的残檐废墟中却是在某刻如开水沸腾般,一块倒斜的广告牌铁板突然间“哐”地一声倒下,惊起了夜风中盘桓的乌鸦。

城市监控摄像在此刻集体失焦数秒,随后恢复正常,但却未有任何报警系统发出提示,仿佛这片区域被某种力量暂时从系统中“抹除”了。

一束极微弱的蓝光从地缝中逸散,那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黏滞感”,空气的气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令人不安的压迫感笼罩着此地——

无数诡异的黑色果冻状透明肉虫自地下的排水管道和井盖缝隙爬出,齐齐涌上地面,向着人类的生活区域移动。

而远在一公里外的住宅区中,在床上闭眼休息的诺亚,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坐起床来。

她的眉头紧锁,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不是普通的噩梦——

她感应到了什么。

某种她极度厌恶的气息正不断汇聚,缓慢但确切的朝自己的位置接近着。

然明显不只诺亚一人察觉到了这一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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