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荒村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现实时间仅仅过去了两天。
陈朝阳回到家中,以“山路难行,信号不通,加上心情郁结,多耽搁了一日”为由,勉强安抚了妻子担忧的询问。
他疲惫的神情与沾染的尘土让这个解释显得合理,生活似乎迅速回归了原有的轨道。
陈明川的葬礼在一处素净的礼堂举行。
来客不多,气氛肃穆。
陈朝阳身着黑色西装,臂缠黑纱,平静地履行着为人子的职责,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某些部分已悄然蜕变。
那本被他小心收好的《志怪记略》,是一个沉甸甸的证明。
陈默警官也抽空前来,上了香,低声道一句“节哀,有事联系”,便匆匆离去。
她需要回去处理公务,并消化那些远超常规的认知。
苏晚没有进入礼堂。
陈朝阳在仪式间隙无意间瞥见远处街角,那个白发少女的身影静静伫立了片刻,目光似乎掠过礼堂,随后便转身融入人流,消失不见。
葬礼按部就班。
然而,在稀疏的吊唁人群中,陈朝阳却隐约感觉到几道非同寻常的视线。
一位气质温润、却隐有一丝非人威严的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异常安静、眼眸清亮得过分的小女孩。
女孩额发间,似乎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小凸起。
男子上香时,对陈朝阳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
陈朝阳想起《志怪记略》中关于“叶公”与龙女的记载。
一位穿着朴素道袍、风尘仆仆的老者,手指关节粗大,身上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丝檀香与朱砂气。
他行礼如仪,目光却在掠过陈朝阳时锐利地停顿一瞬,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
“福生无量天尊。”
还有一位眼神中藏着深刻忧郁的文士,所送挽联上的字句,透着直指生命悲欢的力度,绝非寻常墨客。
这些发现让陈朝阳暗惊。
养父的交际圈,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些人来此,恐怕不止是为了吊唁。
葬礼临近尾声,一位不速之客到访。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修身风衣、身形高挑利落的年轻女性,气质冷冽,步伐无声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她径直走到陈朝阳面前。
“白。”
她言简意赅地报上名字,声音清冷,目光如手术刀般审视着陈朝阳,
“苏晚来过?”
陈朝阳心中了然,面上保持平静:
“见过一面,已经离开了。”
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目光在陈朝阳身上扫过,尤其在他放有《志怪记略》的口袋位置停留一瞬。
“果然是走了。”
白的语气听不出波澜,说完,她利落转身,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弧线,如来时一般突兀地离去。
陈朝阳默然。
苏晚、白、故事、怪谈…这些词汇暗示着一个他所不知的、更大的世界。而他,已半只脚踏入其中。
葬礼结束,宾客散去。
陈朝阳将养父骨灰与养母合葬。站在墓前,悲伤与释然交织,一份沉重的责任也已悄然落下。
生活似乎恢复平静。
陈朝阳依旧打理公司,照顾家庭。但在某些夜晚,他会独自翻阅《志怪记略》,感受其中沉睡的“故事”与羁绊。
偶尔,他会以“出差”或“拜访客户”为由离开几天。
妻子虽偶有抱怨,却未曾深疑。只有陈朝阳自己知道,他是去处理一些微弱的“异常感应”
——或许是新生弱小的怪谈,或是因古书气息而躁动的灵异。
他正在学习运用自己的力量与“锚点”,履行“织梦人”无声的职责。
前路漫漫,世界的另一面已向他敞开。
平静日常之下,暗流涌动。
————
陈默回到警局,试图专注于常规案件,但荒村的景象、李建国的疯话、那本震颤的古书总在脑中盘旋。
她将“陈家村消失案”卷宗重新封存,在内部报告中只强调证据疑点,建议作永久悬案处理。
几天后,两位穿着普通西装、气质却格外沉静干练的陌生男女来到警局,直接点名见她。
出示的证件部门代号陌生——“特殊事务协调办公室”,权限极高。
密闭询问室里,表情冷静的女子开口:
“陈默警官,我们了解到你近期接触了一些…超出现有警务手册范畴的事件。
关于陈家村,以及那本古书,请提供一份未经修饰的详细经过。”
陈默心中一震,面上镇定:
“我不明白。陈家村只是人口迁移悬案。”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无温:
“李建国病情似有微小好转,偶尔能说出‘银饵’、‘领域’等词…巧合的是,这些与你近期行动轨迹有重叠。”
陈默沉默片刻,意识到对方知晓内情远超想象。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以理解为,‘织梦人’并非独自战斗,但也并非没有监管。”
女子淡淡道,
“同样,知晓过多者,需被记录与评估。请配合,陈警官。这对所有人都好。”
询问室的门缓缓关上,对话内容被隔绝。
————
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阳光普照。
大多数人一无所知,享受平凡安宁。
陈朝阳合上《志怪记略》,望向窗外,眼神平静而深邃。
陈默在档案上签下名字,面临未知与抉择。
苏晚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座城市的风雨中。
白的警告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
世界的暗面,永不停息。下一个故事,已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