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天,我渐渐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少女们都是科学痴。他们整天高谈科学与理性,畅论数学与哲学,手里离不开书本,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虽然说我讨厌这样的氛围,但是,每天与各种各样的少女聊天也不失是一种生活方式。
正如那位老师对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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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告别欧几里得和阿基米德之后,我找到了所谓老师所在。
一间教室,班牌上写着十班,和我高中所在的班级相同。有够巧合的。本以为是一间校园风格的房间,再不济就是个普通教室。结果,在我打开门之后才看到,这是一个四周装有不知何种白色材料的空房间,就像很多作品对人死后的世界的塑造。
静寂,肃穆。这种屋子总给我这种感觉。我想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满身插着管子时,眼前所能见的只有天花板的一抹白,所以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这时,有人轻轻推了我一把,把我送进了这个房间。我回过头,才发现是那个鲨鱼脸的老师。
“可算见到你。”我略带不满地抱怨。
“你很希望见我吗?”他总是带着和蔼的微笑,真的就像慈祥的教师一样。
“那当然,只有你才能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要问的无非就是三种,你是谁?你在哪?你在将要干些什么?但对于这些问题,外边的少女们能说出的东西可比我多。”他依然微笑着,仿佛这笑面成了一副面具紧扣在他脸上。
“也就是说你也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是的。你生病了,晕倒之后来到了这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一切词语都是那么无力。
我快死了,然后来到了这里,即使我知道了有个上帝或者什么狗屁把我带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能接受,并且,在有限的时间里生活下去。
“别灰心。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你的过去与现在,但是,我可以指点你的未来——这正是我们做老师的职责。”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去结交那些少女,并且不断学习。最重要的是,要玩得开心。”
他就说了这些话,然后把一张所谓的权限卡给了我——一个透明的水晶似的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不过,带着它,我就能去这座学院的任何地方。
所以现在,我才会在一个休息室里陪几位少女聊天。
“谢谢。”我接过开普勒递给我的画有行星轨迹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咖啡。
“呐呐,”哥白尼扯了扯我的衣角,然后撒娇一般地说,“我也要。”
“再找开普勒要一杯不就行了吗?”我正准备招呼开普勒过来,但是布鲁诺却用她那有灼痕的腿踢了我一下。
“这都察觉不到吗?哥白尼姐姐是要喝你喝过的那杯啦。”总是黏在哥白尼身边像个跟屁虫一样的布鲁诺,只要是关于哥白尼的事就会很上心。她也是少有的不会主动吸引我的少女。
“知道啦,”我无奈地把杯子递了过去,“不过我没让开普勒加糖哦。”
没有说什么,哥白尼端起杯子慢慢地饮啜了起来。我已经能想象到她因为咖啡苦涩的味道而满脸狰狞的样子了,结果,她只是用力咽了一下,就把喝进嘴的咖啡吞了下去。
“诶?你还挺厉害的呀。”我戳了戳哥白尼的脸——我越来越适应和这些少女们的肢体接触了,却被布鲁诺阻止了。她只允许自己戳哥白尼的脸,真是小气鬼。
远处,海什木正把玩着望远镜模型,一旁的比鲁尼酣睡着,嘴里年年有词:“地球的周长是……”托勒密和第谷在一起看数据,并交流着什么。
大家都很和谐,虽然偶尔会有关于学术的争吵,但她们从来不会有私仇,也不会计较那些琐事。这是我觉得和她们相处很愉悦的原因之一。
不过,总是待在室内也不好,偶尔也要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要不是这里我目前没看见自行车,不然准要骑上两圈。我站起了身,朝休息室外走去,并且摸了摸努力写题的开普勒的头——结果被他头上的椭圆发饰磕到了。
揉着自己的手,我站到了室外,本以为在这大太阳底下不会有人,结果还是看到了一位少女盯着烈日看书。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进室内呢?我有些好奇。
“你好,请问……”
“伽利略。如果是教会人士要赶我走的话,我——”她迟了一会才抬起了头,结果看见是我之后,霎的又把脸转了过去。
“抱歉,外乡人……我还以为是……”
“没事啦,”我笑着对她说,同时弯下身子看她在看什么。又是一堆数据,看来和第谷她们一样,是喜欢研究天文学的少女呢。
“我,被教会讨厌……”她把脸埋进了书本中,我看不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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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栗是她的发色,琥珀是她的瞳仁,单片铜框眼镜是她的特点。伽利略与我走在一起,她披着的墨绿丝绒斗篷在阳光下摇摆着——话说穿成这样她不热吗?罗盘与摆锤项链时不时发出声音,还挺悦耳的。
“哥白尼和布鲁诺她们也不受教会欢迎啊,可她们还是与教会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我试图说服她进屋内和大家一起玩,虽然此刻我们两个正在晒太阳。
“不一样,因为她们只是某些观点与教会不和,而且心里也不太在乎教会。但是,我和教会的人的思想完全不一样,而且我很在意这一点,所以,我不会和教会的人待在一起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能够理解,那种和某人完全对付不来的感觉,是会导致敏感的这方不愿意与对方待在一起。只是我依然不太明白:“你说你和教会的思想完全不一样,可以细说吗?”
“是这样的。在教会的大堂里,有一把王座,在那王座之上指引科学发展、学者研究的东西,叫做权威。权威满身光彩,气宇轩昂,似乎总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下。可是,我看出了它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腐烂。我不会相信有关权威的任何东西,我所能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和数学。即使大家公认是对的,我也要再去证明一遍,哪怕要与所有人作对;大家公认是错的,我也一样要找出错的原因,而不是简单的把它当成一个自明的错误。”
这番话,道出了核心呢。也就是说,教会的人会盲信权威,但是伽利略不是这样的,所以她与只是在某些观点与教会不和的哥白尼等人不一样。从这点来看,她还蛮孤独的。
“对了,前面不就有一个权威吗?”
听到她这话,我才抬起了一直在思考的头——
是亚里士多德!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讲真的,我一直都很想再与她见一面,毕竟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与之交谈的人。同时,我还希望让她见识见识我这段时间的进步。
“哦,是外乡人和伽利略女士啊,你们好!”她还是那么阳光,就像个知性大姐姐。
但是一旁的伽利略似乎不太喜欢这阳光的照射,她拉住了我的衣摆,躲在了我身后。
“人害怕了就会躲起来,小伽利略见到我躲了起来,所以,小伽利略怕我。伽利略女士,为什么要怕我呢?”
“才……才不是怕你呢。”
“不是怕,那是什么?”亚里士多德思忖着托起了下巴,装模作样地绕着我转圈,然后突然抱住了伽利略:“是不是喜欢啊?”
两位少女抱在一起……我的心快融化了呜呜。
“放,放开我……”
伽利略在亚里士多德面前娇小的像个孩子——也许她本就是个孩子,只不过比较有智慧?
她们闹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了下来。
伽利略最先开口:“你都不认可我的实验,为什么还那么亲近我。”她几乎是黑着脸说出这话。
“啊,你说的是大球小球谁先落地的问题啊。我觉得我的推理没有毛病哦,大球受到的重力更大,所以往下掉的速度更快,那么不就先落地吗?我觉得没有问题诶。”
看着此刻嬉皮笑脸的亚里士多德,我有点担心。毕竟上过小学的都知道,这段争执是谁输了。
“听起来不错,但是,还得做实验才能直到真相。”
“唉,所以不是叫你去做嘛,我不太有空呢。而且我觉得现实也不会违背逻辑。”
为了不让亚里士多德那么难堪,我尽量温和地提醒到:“亚里士多德,你再仔细想想,按照你的观点,如果把大球小球绑在一起,会出现什么现象?”
她思索了一会,然后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外乡人,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拉起了我和伽利略的手:“是的,我错了,我的推理出错了,谢谢你们。我知道了自己更多的不足,谢谢你们!”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就离开了。
伽利略似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可能是因为成功说服了亚里士多德那头倔驴吧。
“你看,其实,很多时候权威并不是死板的,就像亚里士多德,虽然很多人把她的观点奉为圭臬,但是她自己却是很虚心求教的一个人,是能够积极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所以,只要你能给出正确的观点与理由,其实大家都是愿意听你说话,愿意改变对权威的盲从的。”我说了这样的一番话,然后在心里暗自得意。
伽利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一起观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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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尽头一定是实验与数学,只有通过这二者的结合,我们才能得出正确的认识。”
一路上,伽利略都在向我灌输这个观点。她比起一开始的沉默,似乎更愿意打开话匣子了。
她跟我讲了亚里士多德很多错误的观点,比如经典的“力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
“只要你愿意做实验,你就会发现,随着地面的光滑程度加深,从斜坡上落下的物块就能滑的越远。按照数学规律,当摩擦力为0的时候,可以很容易猜想到物块将一直做匀速直线运动。也就是说,在平面上不受力的物体,居然能够一直运动下去;而当它受摩擦力时,它反而却停了下来。那么,即使是亚里士多德那样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力不是维持物体运动的原因,而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因素。”
完美的证明,另外还伴有实验的作证,几乎是无懈可击。
“真佩服你啊,居然能把现象与数学结合起来,并且从中获得了真理。”这是我发自内心地话语。经过几天与大家的相处,我渐渐开始接纳科学了,也能体会到科学的伟大。
“谢谢。到了。”她低着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天台上,望远镜正对着幽暗的夜空,在夜幕中,仿佛撒漏的砂糖一样稀疏的星星点缀其中。伽利略调整好了望远镜的参数,并且对准了夜空中一块不是很亮的区域。
我们两个挤在一起,从同一个望远镜中,通过不同的双眼,观测同一个宇宙。
“看,那四颗绕着另一个中心旋转的星体——那是木星的卫星,是我发现的哦。”
“真厉害啊。”我不由得感叹道。而且,这对于她所处的时代来讲意味着,地球不再是宇宙的中心,我们所处的星球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再普通不过的行星。但是,它孕育了生命,孕育了无数的智慧,我们使地球不再普通,我们让地球不再孤单。
我们用自己的双眼,去描绘整个宇宙。
当我把眼睛从望远镜脱开后,一个温柔的唇贴住了我的嘴。
“谢谢你。”
我的眼前,是如星星般闪耀的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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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简介:伽利略,意大利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家,近代科学之父。改进了望远镜,首次发现木星四大卫星、月球山脉、太阳黑子等,支持哥白尼日心说。提出自由落体定律、惯性原理,奠定经典力学基础。开创“实验+数学”的现代研究范式,主张“自然之书用数学写成”。因挑战地心说被罗马教廷审判,晚年软禁中仍坚持研究。他以实证精神撕破中世纪科学迷雾,为牛顿、爱因斯坦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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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意义:作为物理学家,他取得成果相当丰富,如果说经典物理学的乐谱主要是由牛顿一人书写的,那么最重要的序曲一定是伽利略的成果。伽利略不仅给出了经典物理学的许多重要结论,更重要的是,他开创了“实验+数学”的研究范式,与欧几里得建立的公理体系一起成为了近百年来最重要的科学实在论范式。可以说,就现代意义上来讲,伽利略才是第一位真正的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