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刚敲响,90后实习老师已经抱着历史课本冲出教室,背影快得像是要穿越回三国战场。这位总把"东汉末年分三国"唱成蒸汽波remix的佛系教师,显然比我们更期待课间十分钟的自由——或许急着去天台喂养那只被他偷偷命名为"董卓"饲养的橘猫。
课桌突然被阴影笼罩。李思颖将一摞数学练习册码放成完美的晶格结构,最顶层那本滑落的瞬间,我下意识用虎口卡住书脊——这个角度恰好露出陈默的姓名,上面用圆规刻着ζ函数符号。
"没想到钟钟会当选课代表呢。"她的祝贺词带着墨香的清凉,"需要帮忙设计作业登记表吗?我用CAD做了三个版本。"
我保持扑克脸应有的弧度:“谢谢,不用。”
"坦白从宽!"冯顿用圆规尖轻戳我椅背,"昨天明明被代班老师请去喝茶,怎么今天就官位加身了?"
"我也在解这个高次方程。"耸肩幅度微不可察。整理课本的动作完美掩饰眼底的波动,直到抱起那沓练习册走向数学组办公室,才发现最底层夹着张便签——陈默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写着"解集为何是你"。
身后传来欧阳茜元气十足的助威:"钟钟加油!"
“嗯。”
平心而论,这份差事的熵增速度远超预期。如果让冯顿担任课代表,或许能凭借社交恐怖分子的天赋实现效率最大化,也更符合能效比。毕竟他连收情书都能用来分类,处理作业大概会变成自动批改AI。
穿过光影斑驳的走廊,树影在练习册封皮跳起光的舞。数学组办公室门缝溢出的对话碎片随风飘来:
"...去年IMO金牌得主解题时用了非阿贝尔规范场论..."
"苏梦璃今年如果参赛,组委会可能高兴得不得了。"
那位坚持手绘函数图像的隆导师,至今仍在为没能收编姐姐耿耿于怀。但初中部的奥数竞赛教练能跨学部抢人吗?除非教育部最近修订了...
趁着罗玲不在,我的速度卸下作业本,闪电般离开。初审是不可能的,这种重任就应该交给无私奉献热爱工作的罗老师。毕竟她连批改作业都能玩出密室逃脱的花样。
折返途中在螺旋楼梯口遇见许沐冉,她颈间的苏绣丝巾流淌着江南烟雨,小提琴盒上的小苍兰贴纸褪成怀旧电影色调。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吐息间落下大提琴般的低频振动:
"梦璃的拿铁要放两粒太古方糖。"
未等我破译这串暗语,蓝白裙摆已消失在楼梯转角,只余鸢尾花香在鼻尖萦绕。这位高中部副会长,全校少数知晓我与姐姐家属的观察者,从前年开学典礼就开启了她静默的恋慕史诗。既存在于每封未送出的信笺,又坍缩在学生会值班表的并排姓名里。
但她特意绕道初中部的理由,难道是校庆汇演节目选拔有关?
放学后我潜行至高中部,在空无一人的玻璃花房等待姐姐。她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缺失格外醒目,我假装没看见她藏在身后的《学生会值班表》——许沐冉与苏梦璃的名字并排印刷的间距,刚好容得下一枚完整的樱瓣。
"很高兴小诺愿意等我。"她牵起我的手,掌纹与我的生命线形成完美切线。
“嗯。”
这个动作让躲在远处玻璃房外的尾随者们集体倒吸凉气,我不得不将鸭舌帽又压低五度——毕竟那些应援团成员的狂热,连严叔都要启动二级警戒。上周他们在校门口用玫瑰摆出的分形图案,让园艺社都甘拜下风。
我们的影子在暮色中交叠成连理枝,姐姐衣襟浮动的小苍兰香,与许学姐琴盒上的贴纸形成残酷的对照。
行至正校门口,姐姐忽然轻点我鼻尖:"严叔今天换了你喜欢的车型哦。"
果然,木棉树荫下那辆珍珠白的埃尔法正在待命。驾驶座上的严叔戴着能反光的雷朋墨镜,手指调试车载音响。
“姐姐。”我无奈的指向天际线的积云,“从家到学校直线距离654米,步行耗时8分45秒,有必要启动载具吗?又没下雨。”
“噗。”她捏了捏我的耳垂,指尖带着温热,“主要是严叔需要定期保养机械记忆呢。”
“所以他去秋名山排水渠过弯了?”边说边拍开她的爪子。
“只是在环城路转了七又二分之一圈。”严叔摇下车窗说道,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随风轻晃。"绝对没有超过糯糯规定的40km/h。"
回家后对着朴姨留下的手写食谱校准烤箱温度。指示灯明灭的频率,与家庭群组弹出消息的震动形成共振。
哥哥在华尔街铜牛前的合影引发刷屏,姐姐擦着湿发凑近屏幕点评领带配色,发梢水滴坠入松饼面糊,激起的涟漪藏着未言明的密码。
当舒芙蕾在烤箱里完成完美膨胀,严叔眼巴巴的模样让我想起冯顿对早餐的渴望。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李思颖的讯息:
明日订单追加至35份,不好意思钟钟(双手合十emoji)
回句:
收到
纪雅建校史上即将出现首例因代购早餐引发的过劳死事件,死亡报告或许会写着"死于同窗的食欲与数学老师的阴谋"。
我望着厨房窗外的新月,理解了朴姨总说的"料理是场修行"——只不过我的修行路上,意外变量总是比双曲线轨迹更刁钻。
"需要计算最优路径吗?"
姐姐突然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窝。她指尖沾着中药洗发皂的湿气:"王记包子到李记肠粉的直线距离是97.3米,考虑到三十五份早餐的总质量...要不让严叔帮忙,或者启动无人机配送?"
我拍掉她作乱的指尖,“侵犯隐私是重罪。”
回身瞬间,跌入满目碎金荡漾的蓝。那片海里有光在沉浮,温柔得让人忘记呼吸。
怪不得这么多人沉溺于姐姐的引力阱。
她用气声笑道:“正大光明地注视妹妹怎么算违法呢?”
烤箱适时发出"叮"的福音,烘烤香气中,三十五份早餐订单突然变成甜蜜的负荷——如果忽略班级群里冯顿刷屏的「饿龙咆哮」表情包。
严叔默默带上隔热手套急忙催促:“糯糯,舒芙蕾要塌了!”
“来了。”
姐姐趁机用双手揉我的脸颊,手法堪比分子料理主厨处理液氮冰淇淋。
“别闹。晚餐还差一道素菜。”我双手钳住她的腕关节,“你该去吹头发了。”
“我想小诺帮我吹。”姐姐瞳色化为爱琴海的蓝,睫羽扑闪间掀起小型潮汐。
我的表情显现动摇:“这…”
她刚刚的表情若是普通人怕早已沦陷,已经拿来吹风筒帮她吹头发了,但很遗憾我对此不感冒。
姐姐的嘴角立马维持不住的上扬,暴露出戏精的本质与撒娇即将得逞的欢欣,声线却努力维持哥德式忧郁:
“小诺——”
这种时候倒像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而不是钟家完美长女。说起来姐姐的十七岁生日将至,新历恰好与校庆汇演重叠,或许该准备能藏在黑深林蛋糕里的惊喜?
“当然——”
姐姐的瞳孔亮起超新星爆发般的光。
“——不行!”我祭出绝对零度的否决,“舒芙蕾要等晚餐后。”
“小诺是狄俄尼索斯级恶魔。”她粉唇嘟成波斯菊的形状。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还有姐姐你嘟嘴卖萌也对我无效,话说她在学生会也这样吗?突然好奇她在学生会是用什么表情签署文件的。
“严叔——”我转向烤箱方位,“你也是饭后才能享用。”
“冤枉啊!”他立马把双手举起,飞快回话,“糯糯,我对着舒芙蕾发誓绝对没有偷吃!”
夜色渐深,电脑弹出罗玲的邮件:
明早第二节课后,带着今日作业最优解来办公室。附件是张空白极坐标系——这女人连催作业都能玩出斯芬克斯谜题的花样。
把脸埋进羽绒枕的瞬间,欧阳茜的晚安信息伴着星形符号涌入屏幕。床头柜上,姐姐与我一起制作的机械蝴蝶正用钛合金翅膀正上下挥动引人步入梦境。三十五份早餐订单在意识边缘跳起弗拉明戈,而冯顿的鼾声似乎已经穿透宿舍楼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