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溺在深海的回廊里。幻觉中,黏腻如八爪鱼触须的触感正沿着左腿向上攀爬。直到肺泡灼烧的刺痛刺破梦魇,我才真切感受到——姐姐的手臂,正紧紧绞缠在我的胸口。
她的长睫毛轻颤,几缕银发散落枕畔,发丝间浮动着熟悉的何首乌苦涩余韵,那是我们常用的中药洗发皂味道。
“姐姐。”
带着刚醒的沙哑,我推了推横亘在腿上的温软躯体。枕边人立刻发出一声雪狐被惊扰般的嘤咛,无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我的颈窝。
她的银发扫过锁骨敏感的肌肤,一阵麻痒袭来。挪动间,瞥见侧面的落地镜——镜中的我们像是两条被命运之线缠绕的缎带,在柔软的床铺褶皱里起伏,难分彼此。
好痒,也好沉。
任何微小的挣脱动作,只会让桎梏更紧。她的手臂收得更牢。
一个念头冒出:如果让那些风雨无阻守在校门口的追求者看到这一幕,恐怕我以后收到的就不是巧克力,而是贴着狰狞骷髅标志的匿名死亡威胁包裹了。
“姐姐!我的腿真要没知觉了!快移开!”我不得不提高音量,带着哀求。
终于,在左腿报废的临界点,姐姐才像被惊扰的睡美人,一脸懵懂睡意,不情不愿地挪开了她的“封印”。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血液重新流向麻痹的左腿,带来一阵酥麻。
我立刻溜下床,踩着微凉木地板奔向厨房。
冰冷的料理台驱散最后一丝睡意。熟练地打开燃气灶,蓝色火苗“噗”地窜起,舔舐着铸铁锅底。
等锅面冒出青烟,试探性地弹入半滴水珠。
“滋啦——”
油面显现纹路,边缘迅速消失——这是陈教练传授的判断油温秘技。
热油开始爆裂。我磕开鸡蛋,蛋白边缘迅速卷起精致的蕾丝状焦边,蛋黄饱满诱人。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姐姐趿拉着软绵绵的绒毛拖鞋,像只没睡醒的狐狸蹭到料理台边。
一股混合着小苍兰体香与温热体温的气息漫卷而来,带着晨起的慵懒,又被她演绎成某种致命的诱惑。
她轻轻靠在我背上,下巴抵着我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回想起深海的噩梦和几乎失去知觉的腿,我在心底咬牙切齿:今晚严防死守她的夜袭!
“小诺,早餐吃……”浓浓鼻音的询问还没完,她的指尖精准戳中我后腰侧隐秘的位置——那里还印着上周对抗训练留下的淤痕。这也是我包裹严实、不喜肢体接触的原因之一。
姐姐的指腹又精准地按压在竖脊肌的激痛点,一股酸麻瞬间窜遍全身,差点让我扔了锅铲。
她是故意的。报复我从她“爱的囚笼”里逃跑。我敢用陈教练珍藏的那把战术笔打赌。
“全麦培根三明治。”我淡然回道,铁锅铲利落地翻转滋滋作响的培根。“肌酸代谢需要慢碳,这个很合适。”
“好~”姐姐走向餐桌。
打开冰箱,里面整齐排列着玻璃瓶装的鲜奶,每一瓶都被精心丈量过卡路里和营养配比。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比在道馆被林教练的地面绞杀技锁住还要难以挣脱。
目光扫过瓶口,我注意到每瓶牛奶的铝箔封口上,都清晰地印着一个小小的、凹陷的月牙形压痕——姐姐用指尖特意按压留下的标记,无声宣告着谁才是这个家的“食物管理员”。
吃完早餐没多久,姐姐极具穿透力的催促声穿透两层楼板,砸进房间:
“小诺——该出发了!”
“来了!”
背上装备立马赶下楼,坐在玄关换鞋凳上,我熟练地将弹性绷带一圈圈缠绕在脚踝和小腿。当调整到腓肠肌位置,尺骨鹰嘴突(手肘尖)传来一阵幻痛——那是陈教练的腕缄技留下的深刻记忆。他那双手像精密校准的工业台钳,总爱卡在桡骨神经沟那个要命的位置。
医用胶带在腓肠肌上缠绕出纵横交错的经纬线,每一次拉扯都带着仪式感和对接下来“磨难”的心理准备。
姐姐推开厚重的门,严叔的埃尔法已在紫藤架下等候多时。后视镜上的平安符摇晃着。我刚钻进后座,温热的铝箔牛奶包就贴上脸颊,浓郁的奶香令人安心。
车载电子时钟显示:8:47。比常规出发时间整整提前十二分钟——第六感告诉我:今天有加训课程。林教练和陈教练绝不会放过“打磨”我的机会,尤其是陈教练。
“上周的伤……”严叔透过后视镜投来探询的目光,眼神锐利中带着柔和。他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九点钟方向的凹痕——那是某次紧急变道留下的勋章,也是他极少流露的紧张习惯。
“你再晚问五分钟,它就彻底痊愈了,严叔。”我咬着吸管,含糊应答。牛奶的甜润滑过喉咙,满意。
车子启动后,原本靠着车窗的姐姐突然倾身过来。洗手液残留的清爽芦荟气息裹挟着她的指尖,温柔而灵巧地探入我的发间。
她熟练地解散松散的低马尾,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编结成符合“战术规格”的三股辫。指甲在发丝间穿梭、编织,像是在给精密武器装配消音器,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好了,这样训练时不会散开碍事。”她满意地捏了捏我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