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如血的残阳下,放眼望向四方,一派荒凉。
我们身后刚刚走出的国际列车站外,那辆载着我们回到北京的洲际列车大概也已重启征程。我们留不住它,因为我们也只是她见证过的无数喜怒哀乐中细小如沙的一部分,正如这场看似很长,实则转瞬即逝的旅行在我们人生中不过过眼云烟。我们曾在迷津中习以为常,却被迫着拨云见日。
夏日的斜阳斜照大地,散发着这一天最后的热量。热气蒸腾,将车站前广场的一切都焦化成瘢痕班的剪影。我看到有些剪影步履匆促,挣开黑暗,走向可贵又易碎的的光华,有些则缓下身形,遁入混沌,不见天日。
“高达也,”身旁矮小的剪影开口,她要去国内站台,从北京回到明州。“我走了?”
她说的那样从容自然,虽然这是事实,但很少有人能这样坦然地接受事实。
“嗯。到站后记得发个信息。”我点点头。
“你,不和我一起回明州吗?”她又问。
“不了,我还有别的目的地,你一个人回去吧。”我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她的鬓角带着一只绒毛棕熊头饰,那是她在莫斯科动物园买的纪念品。
“况且,我还有人要等。”
“等谁?”她凑过来,我却下意识地躲避。
“我也不知道。”
于是我听见她略带犹豫的脚步渐渐远去,渐渐融入远方的万花齐放。
“要我陪你一起等吗?”那个高挑英俊的剪影问。他还要赶飞机,从北京到埃德蒙顿。
“没必要,你也有等的人,不是吗?”我摇摇头,“快去找那人吧,别因为我耽搁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机抬手一挥。
于是我看见一辆黑色雷克萨斯从黑暗中无声地滑行而出,又载着这个剪影驶向更加壮美的风景。
“下一步就是赶我走了,对吧?”我手心中那只纤手的主人,发色略微偏茶色的剪影语气平缓。
“赶走?不,我没有赶走,是你们本就该走。”我说。
“那你呢?”
我只望着远处林涛阵阵的山峦。山峦在夕阳下铺设出一片赤裸,轻柔的夏风拨弹每一片叶,发出活力的啸声,衬着飞鸟投林,日曜金山的落寞。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只是在欺骗自己。”
她向前迈出一步,五指从我手中抽出,而我本能地想要拉住她。在我伸手的一瞬,她回头,茶色的长发在光下飞成金线。
“高弘,你还是不懂。”
“这次我又不懂什么?”
“不懂生活。”
说罢,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犹如孤雁在夕阳上划出的血色轨迹。
孤雁沉入苍穹。
我一个人站着,蝉鸣嘶哑,日月盈亏,顽石千沟万壑,汪洋亘古如初。
多么适合告别啊。
于是我抬起衣袖,轻轻挥动,似乎要从这即将逝去的日子里带走些许阳光灿烂。
但很明显,我不能。
所以我只能以这可笑的动作,作别西天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