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破旧的梳妆台上。
镜中,倒映着一张精致却疏离的少女面庞。黑发如瀑,黑瞳如夜,十二岁的年纪,已然能窥见未来那足以令王国倾倒的绝美容颜。
凌陌汐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镜面。
'十二年了……'
镜外的"他",与镜中的"她",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宛如两个世界的存在。这具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来自异世的、不属于这里的灵魂,这份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割裂感,是她十二年来无人能懂的秘密与枷索。
她绝不容许自己,再像前世那样,被所谓的"规则"定义、筛选、然后无声无息地抛弃。
"最强……"
她对着镜中的少女,或者说,对自己,立下誓言。
"既然这个世界不给我使用它规则的资格,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成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体系,本质上是一套基于'血脉'的准入制度。我没有入场券,那就掀了桌子,自己来制定规则。'
那双漆黑的眼瞳深处,燃起了一簇微小,却绝不熄灭的火焰。
……
觉醒仪式次日,凌氏庄园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方面,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与亢奋。家族中诞生了一位拥有"圣灵亲和"天赋的麒麟儿,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奥尔德城的贵族圈里传开。家主凌天的脸上时刻挂着得意的笑容,往日里门可罗雀的庄园,如今前来道贺和攀关系的访客络绎不绝。
凌晓羽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需要去大厅参加集体课程,而是由家族中最博学的首席元老亲自一对一教导。数不清的魔法典籍、珍贵材料和炼金药剂像流水一样送到她的面前,她小小的身影,承载了整个家族未来的希望。
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另一个女儿的彻底漠视。
凌陌汐被彻底遗忘了。
她的存在,仿佛成了这个喜庆家族里一个不愿被人提起的、小小的污点。除了每天雷打不动跑来蹭吃蹭喝顺便蹭床的妹妹凌晓羽,再也无人踏足她那个位于府邸最偏僻角落的小院。
但这对凌陌汐来说,正中下怀。'被彻底孤立,意味着拥有了完美的、不被打扰的实验环境。很好。'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这天清晨,天还未亮,她便悄悄地溜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呼……"
她吐出一口白气,按照前世记忆中的锻炼方式,开始了最基础的热身。压腿、扩胸、高抬腿……这具身体虽然纤细,但柔韧性却出奇的好。
'第一步,体能恢复。这具身体十二年来养尊处优,肌肉力量几乎为零,必须从头开始。纯粹的、不依赖任何超凡能量的肉体极限,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第二步,力量与技巧。府里那些装饰用的石锁、假山,都是现成的器械。前世网络上那些格斗技巧和人体发力学的知识,必须重新拾起来,并与这具身体的特性相结合。'
'第三步,营养补充。高强度训练必须匹配足量的蛋白质和钙质摄入,否则就是杀鸡取卵。厨房的福伯……或许可以利用他对我'废柴'身份的同情,建立一条稳定的补给线。'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额头微微见汗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小姐!大小姐!"
是管家福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凌陌汐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福伯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看到她的样子时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废柴"大小姐会起这么早,还在做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奇怪动作。
"福伯?发生什么事了?"
"快……快去正厅!王都……王都来人了!"福伯努力平复着呼吸,恭敬地说道,"是王立格里芬魔法学院的信使大人!带着院长的亲笔信函,指名要见您和二小姐!"
王立格里芬魔法学院,这个名字,凌陌汐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过。'王国权力与知识的交汇点。一个完美的、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个世界权力结构和力量体系的平台。'它是整个王国最顶尖的魔法学府,无数贵族子弟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地方,也是无数平民法师一步登天的阶梯。它的历史比统治这个王国的王室还要悠久。
"找我?"凌陌汐更奇怪了,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快别问了,家主大人和元老们都在正厅等着呢,您快去吧!"福伯催促道。
凌陌汐点了点头,快步向正厅走去。
当她抵达时,正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家族的所有高层,包括她的父亲凌天和元老们,都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既激动又紧张的神情。
在正厅中央,站着一位身穿深蓝色法袍,胸口用银线绣着"狮鹫与书卷"纹章的中年人。他神情倨傲,下巴微抬,手中握着一根由白蜡木制成的法杖,杖顶的宝石散发着温和的魔力光晕。
他,就是来自王都的信使。
凌晓羽早已被侍女领着,乖巧地站在一旁。看到姐姐进来,她立刻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过来,拉住了凌陌汐的手。
信使的目光在凌晓羽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赞许,随即落在了凌陌汐的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哦?这眼神……看来不只是妹妹的事。有趣。'
"想必,这位就是凌晓羽小姐,而这位,想必就是凌陌汐小姐了。"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来自王都的优越感。
凌天立刻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正是,正是。不知特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信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用羊皮卷制成的、由火漆封口的精致信函,以一种不带感情的、公式化的语调高声宣读道:
"奉王立格里芬魔法学院院长,七阶高阶圣魔法师奥古斯都·光辉之刃谕令:兹闻奥尔德城凌氏家族有女凌晓羽,天赋卓绝,身负圣灵,乃王国百年不遇之瑰宝。为不使明珠蒙尘,特准其免试入学,入驻'天才之塔',由我本人亲自指导。另,根据王国贵族法案第三章第十七条之规定,其嫡亲长姐凌陌汐,亦需作为伴读,同期入学,入'皇家历史与纹章学院'修习。望凌氏即刻准备,于秋始之月,遣二女赴王都报到。钦此。"
信函读罢,满堂寂静。
凌陌汐的内心,却在听到"皇家历史与纹章学院"这个名字时,瞬间了然。'果然,一套精心设计、合乎法规的组合拳。既通过特招天才来彰显学院的惜才,又通过'伴读'制度安抚了贵族阶层的利益与法规的尊严。而这个所谓的'历史与纹章学院',恐怕就是专门为此类'副产品'准备的托管所。不错。'
果然。
她想。
一个专门研究贵族家谱和礼仪的、几乎没有任何实战价值的"养老"科系,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必须入学、却又没什么天赋的王公贵族子弟。这"伴读"的身份,昭然若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给砸蒙了。
王立格里芬魔法学院!院长亲传弟子!这是何等的荣耀!
凌天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感……感谢院长的垂青!我凌家……我凌家必不负所望!"
而凌陌汐的内心,却在听到"伴读"和"皇家历史与纹章学院"这两个词时,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只不过,是狂喜的巨浪。
'伴读?哈哈哈哈,还有这种好事?!这不就是变相的公费留学,外加一个摆脱家族监视、取得合法自由身的完美借口吗!那个什么历史与纹章学院,一听就是给贵族废物们准备的养老院,课程绝对轻松得能让人长草。简直完美!我正愁怎么找个地方安心搞我的体能训练和格斗研究,这枕头就递过来了!'
她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维持着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高冷"表情,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信使收起信函,脸上露出了一丝公式化的微笑:"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一个月后,学院的'狮鹫空艇'会来此迎接二位小姐。告辞。"
说完,他便在一众人的恭送下,昂首离去。
直到信使的身影彻底消失,正厅里的气氛才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般,瞬间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着凌晓羽,赞美和恭贺之词不绝于耳。她的父亲凌天更是满面红光,抱着她高高举起,仿佛在炫耀一件绝世珍宝。
"我的好女儿!你将是我们凌家的骄傲!是整个奥尔德城的骄傲!"
在这片狂热的喜悦中,无人注意到,被挤到人群之外的凌陌汐。
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然后,她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这片不属于她的喧嚣。
对她而言,这封邀请函,不是荣耀,也不是枷锁。'他们都以为这是对天才的恩赐,和对废物的放逐。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脱离家族这个新手村,进入更广阔地图的通行证而已。'
它只是一张门票。
一张通往更广阔世界,通往"世界最强"之路的,门票。
王都。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