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欢的喧嚣终于随着午夜的钟声散去，凌家的城堡也渐渐归于沉寂。
但姐妹二人的命运，却在此时，被带往了最冰冷的深处。
父亲凌天亲自在前面领路，沉默不语。通往主堡顶层的螺旋阶梯又长又冷，墙壁上的魔法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凌晓羽紧紧抓住凌陌汐的手，小声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姐姐……我有点怕……父亲为什么要把我们叫到议事厅去？那里……不是只有在决定家族大事的时候才会用的吗？"
宴会上因天赋被众人追捧的喜悦，早已被这深夜的传唤和阴冷的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属于孩童的、本能的不安。
凌陌汐反手握住妹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她的脸上没有表露分毫，内心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果然，宴会上的慈父角色扮演结束了，现在才是这位家主真正的样子。深夜传唤，地点是象征最高权力的议事厅……看来，是时候明确我这个'废柴'的剩余价值了。'
她迎着前方父亲那沉默的背影，知道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于是她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别怕，有我。"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比任何解释都更能安抚人心。凌晓羽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些许，她点了点头，那只紧握着姐姐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终于，一行人抵达了位于主堡顶层的家族议事厅。
这里是凌家做出所有重大决策的地方，平日里戒备森严，气氛肃穆。墙壁上没有悬挂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历代家主的冷峻肖像，他们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审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后裔。
冰冷的月光透过狭长的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凌天没有坐在象征权力的家主之位上，而是背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一个沉默而威严的轮廓。
"父亲，您找我们？"凌晓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有些不安地拉着姐姐的手，这里的气氛让她感到莫名的压抑。
凌天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早已褪去了宴会上的狂喜与慈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雕像般的冷硬与平静。他首先看向凌晓羽，目光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温情。
"晓羽，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的道路将铺满荣光，但也将遍布荆棘。你的天赋是神赐的礼物，也是家族崛起的唯一希望。因此，为了保护这份希望，家族必须为你献上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祭品。"
他的目光，随即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一般，落在了凌陌汐的身上。
"陌汐。"
"是。"凌陌汐平静地回应。'来了。这番话的前置铺垫如此漫长，看来重点要来了。'
"你对'伴读'这个身份，有何理解？"凌天沉声问道。
"一个确保天才的修行之路，不会被俗事所扰的辅助身份。"凌陌汐冷静地回答。
"辅助？"凌天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你的理解，太过天真了。"
'哦？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贵族规则的残酷程度。将压榨与牺牲，包装成荣耀与使命，这是所有上位者都精通的艺术。'
他一步步走到凌陌汐面前，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听好。伴读制度，是王室与各大顶级豪门共同订立的、最古老的血脉契约。它存在的唯一目的，是保证一枚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能被最完美地打磨成传世瑰宝。而打磨的过程，需要一块足够坚韧、也足够卑微的磨刀石。"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进凌陌汐的耳朵，但她的内心却在飞速地给这些话加上自己的注解。
"伴读的人选，必须是天才的嫡亲同性手足，因为唯有血脉相连，才能保证最原始的忠诚。"
'方便控制，出了事还能用亲情绑架。'
"从你们踏入格里芬学院的那一刻起，你，凌陌汐，将不再是凌家的长女，而是你妹妹的'鞘'，是她的'影'，是她最贴身的'仆从'。"
'完美。这样我在外面惹了任何事，都不会有人联想到凌家，行动自由度max。'
"你要为她管理一切庶务，试吃每一份食物，为她阻挡一切不必要的骚扰，并在危急时刻，成为她身前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可以被随意牺牲的血肉盾牌。"
'管理庶务=掌握信息流；试吃=名正言顺研究魔法食材；阻挡骚扰=获得合法斗殴权；当肉盾=近距离观察对手招式，测试自身抗打击能力。等等，这不全是好事吗？！'
"她的意志，就是你的意志。她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你的一切，都将为了成就她的伟大而存在。你不再是我的女儿，而是凌家为了家族的未来，心甘情愿献祭出的第一个祭品。现在，你可明白，你的宿命了？"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番话，比任何公开的羞辱都要来得更加残酷。它从根本上，彻底否定了凌陌汐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所有价值。'总结一下：身份从'大小姐'降级为'贴身保姆兼试毒器兼一次性肉盾'。报酬是'家族的荣耀'这张空头支票。真是完美的、毫无成本的压榨方案。'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凌晓羽，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瞬间涌上了她的眼眶，她猛地冲到凌陌汐身前，张开双臂，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护在姐姐面前，对自己的父亲哭喊道：
"姐姐不是祭品！也不是什么影子！我不要当什么天才，也不要去什么学院了！我只要和姐姐在一起！"
"住口！"凌天厉声喝道，强大的气势让整个议事厅的空气都为之一震，"这是家族的决定，是你不可违抗的命运！你现在不懂，以后就会明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家族的未来！"
看着妹妹那张梨花带雨、却写满了倔强的小脸，凌陌汐的心，莫名地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唉，傻瓜。'她内心叹了口气。'明明拿到了这么好的剧本，你这么一闹，万一他改主意了怎么办？虽然……看你这么护着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暖。'
她伸出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擦掉了妹妹脸上的泪水。然后，她抬起头，正视着自己的父亲，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开口了。
"我明白了。"
"我去。"
这个回答让凌天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会遭到更多的抗拒。但他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很好。记住你的身份。退下吧。"
回到房间后，凌晓羽终于忍不住扑到姐姐怀里，放声大哭。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
凌陌汐轻轻拍着妹妹不断耸动的后背，目光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比夜色更加深沉。
"不怪你。"她柔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出的温柔，"你没有错，错的不是我们。"
她抱着怀中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她的人，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创造绝对的公平。为了让你永远不必再为这种无聊的规则流泪，我必须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所以，必须变强，不计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