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妹妹那看似完美、实则后患无穷的"同住"提议后，凌陌汐便开始了她的"领地开拓"工程。
她先是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和那套陪伴她多年的、用于体能训练的工具包——有条不紊地收进木箱。然后，她看都未看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便转身走进了那片广阔的废弃仓库。
她没有试图清理整个仓库，那不现实，也无必要。她只是在靠近木门的一片区域，规划出了一块大约百来平方的空地，作为初始活动区。她将那些破损的桌椅堆到远处，把生锈的武器架挪到墙边，又用一块捡来的、还算干净的破布，费力地擦拭着这片区域的地板。
灰尘呛得人直打喷嚏，但陌汐毫不在意。对她而言，这就像是荒野求生的旅人，在陌生的土地上，搭建起第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庇护所。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她的脸上、手上都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明亮。
另一边，晓羽在自己那座"宫殿"里却如坐针毡。
她试着躺上那张柔软舒适的天鹅绒大床，却感觉浑身都是尖刺；她看着星象仪投射出的浩瀚星空，却觉得那光芒远不如姐姐手摇提灯的光来得温暖。
没有姐姐在身边，再奢华的宫殿，也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就跑出了自己的房间，一把推开了姐姐的房门。
"姐姐！"
她看到的，是姐姐有些狼狈、却充满活力的背影。她正用一种高效而省力的方式，将一个沉重的、破了半边身子的训练人偶拖向角落。
"姐姐，我来帮你！"晓羽说着，便伸出小手，指尖亮起一抹柔和的白光，准备施展一个最基础的清洁术。
"住手！"
凌陌汐的厉喝让晓羽吓了一跳，指尖的光芒瞬间熄灭了。
"为什么啊？"晓羽委屈地问，"用魔法明明一下子就能打扫干净了。"
陌汐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她说："晓羽，听好。从现在起，这扇门后面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最高机密。在这里，绝对不能使用任何魔法，明白吗？"
看到妹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陌汐才放缓了语气，解释道："这座塔里住的都是天才和怪物，天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魔力感知癖好。任何一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魔力波动，都可能暴露我们的秘密基地。"
'何止是癖好。'陌汐在心中补充道，'像这种重要的地方，必然遍布着外人无法察觉的警戒法阵或监视水晶。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都可能触发警报。用魔法打扫卫生，无异于主动在卫兵的眼皮底下暴露自己。这个地方，是我唯一的底牌，绝不能因为这种愚蠢的失误而暴露。'
"秘密基地？"晓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刚刚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与兴奋。
"对，"陌汐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迅速在脑中构思了一套能让她接受并配合的说法，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笑意，'这种说法，果然是对付小孩子的最佳策略。' "这里是我们的'秘密作战指挥部'。而你，就是本指挥官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核心成员。"
"是！指挥官！"晓羽立刻挺直小身板，学着王国骑士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把陌汐都给逗笑了。
她从旁边捡起另一块破布，递给妹妹："好了，晓羽队员，现在指挥官命令你，去把那个角落的武器架擦干净。记住，不许用魔法！"
"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秘密基地"这个共同目标，晓羽的干劲被彻底调动了起来。姐妹二人一个负责搬运，一个负责擦拭，虽然效率不高，但仓库里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忙活了近一个小时，一块干净整洁、可供活动的专属区域终于成型。陌汐满意地拍了拍手，拉着已经变成小花猫的妹妹，到角落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脸。
"走吧，回客厅。让我这个指挥官，审查一下我的队员都要上些什么课。"
姐妹二人回到温暖明亮的客厅，一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晓羽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她亲昵地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将自己的课程表摊开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张用烫金字体印刷的、排得满满的课程表。从《高阶元素亲和理论》到《古代魔文解析》，从《魔法阵入门》到《龙语咏唱基础》，几乎全是魔法师的核心与进阶课程，看上去高深莫测。
而陌汐的课程表，则简单得可怜——《大陆通史》、《贵族纹章学》、《宫廷礼仪》。
"哼，他们也太小看姐姐了！"晓羽嘟着嘴，很是不满。
"不，这正合我意。"陌汐的指尖点在了《龙语咏唱基础》上，对妹妹说，"这个，听起来很厉害，但完成一次咏唱，应该需要很长时间吧？"
"嗯……书上说，龙语是最高效的施法语言之一，但……确实很拗口。"
"那就是了，"陌汐的语气像个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兵，"在真正的战斗里，敌人不会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去念一段华丽的咒语。所以，这个课程，你把它当知识了解就好，别太依赖。反而是一些基础的、能瞬发的元素魔法，比如'火球术'、'风刃'，才是你需要反复练习，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战斗理论，简直就像是纸上谈兵。'陌汐暗自吐槽，'他们把魔法当成一种表演性质的学术，盲目追求复杂和华丽，却忽略了决定生死的效率和实用性。简直就是一群穿着法师袍的孔雀，只顾着开屏，却忘了爪子和喙才是用来战斗的。也好，这也许是我弯道超车的机会。'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课程表："至于我，这些历史和纹章学，能让我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势力分布和历史脉络，画出我的'势力关系图'。而宫廷礼仪……则能让我在面对那些贵族时，更好地扮演一个无害、甚至有点蠢的'伴读'。这门课，应该叫'扮演学'才对。"
晓羽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没想过，一张小小的课程表，在姐姐眼里居然能被解读成一份"战场情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姐姐！我会好好练习基础魔法的！"
夜渐渐深了。
当陌汐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晓羽已经抱着她那镶着蕾丝边的枕头和天鹅绒的被子，眼巴巴地等在了门口。
"你做什么？"陌汐明知故问。
"姐姐……我一个人睡不着，"晓羽的声音软软糯糯的，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像只无辜的小动物，"你的床……可不可以分我一半？"
陌汐抱着双臂，故作严肃地打量着那张宽度不足一米二的木板床："我这里可不是豪华套间，床很硬，而且只够一个人。"
"我可以睡在地板上！"
看着妹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陌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服了你了。"陌汐的防线瞬间被击溃，她叹了口气，侧过身让开路，"就今天一晚，被子拿过来。明天不许再这样了。"
'唉，对这孩子的眼泪攻势，我这辈子是别想有抵抗力了。'她在心里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姐姐最好了！"晓羽发出一声欢呼，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冲了进去，熟练地将自己的被褥铺在小床的里侧。
房间很小，床很硬，但当她像小时候一样，枕着姐姐的手臂，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时，晓羽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很快就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黑暗中，陌汐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她能感受到身旁妹妹均匀的呼吸，也能听到远处仓库里，风从破损的窗户吹过的呜咽声。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陌汐想，'一个临时的、简陋的、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学院之下的家。'
她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没有家族的监视，没有无聊的应酬，只有一个绝对信赖的同伴，和一个完美的训练场。开局虽然近乎绝境，但这第一步，总算是稳稳地踩实了。'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不过，这个小家伙的警惕性还是太差了。明天得想个办法，把那套"骑士训练故事"讲给她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