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次日，格里芬魔法学院的教学节奏便迅速步入正轨。
清晨的阳光穿过星辉塔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洒落在"双子星"套间的地板上。当晓羽还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熟睡时，陌汐已经结束了第一轮的晨间训练，身上带着一层薄汗，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仓库"里。
她换上朴素的制服，将那本厚重的《格里芬新生手册》塞进口袋——这是伴读唯一需要携带的"教材"。
姐妹二人的第一节课，是所有新生的必修大课——《魔法史》。
上课的地点在主教学楼的狮鹫大讲堂，足以容纳数千人。当她们到达时，里面已经坐满了来自各个系别、穿着不同颜色制服的新生。
陌汐和晓羽在优等生区域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很快，她们的邻居诺拉也挤了过来，坐在她们旁边，兴奋地分享着昨晚炼金系新生欢迎会的趣闻。
授课的是一位名叫奥古斯特的博学教授，他是个风趣幽默的小个子老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灰发，很有学者风范。
"欢迎来到魔法史的课堂，我亲爱的未来栋梁们，"奥古斯特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在这里，你们将学到魔法那光辉灿烂的过去。但记住，历史并非一成不变的故纸堆，它是巨人的肩膀，是前辈的低语，是刻在世界根源上的符文。看不懂历史的人，也永远无法真正地掌握未来。"
课程从魔法的起源——"初源之海"的概念讲起。随后，他的话锋一转，指向了墙上一幅古老的、描绘着大陆全貌的地图。
'我们的世界，并非生来如此。'奥古斯特教授的语调变得深沉，'在所谓的'荣光纪元'之前，人类、精灵与矮人，曾有过一段短暂的蜜月期。但很快，根本性的分歧出现了。矮人固执地相信，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源自大地之心，源自他们敲打在铁毡上的符文。而我们，人类与精灵的祖先，则拥抱了无处不在的元素之力。'
'有趣的切入点。'陌汐心想，'将历史分歧归结于理念之争，而非资源或地缘政治，是英雄史观的典型叙事手法，有利于塑造自身行为的'正义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这便是那场持续了近千年、几乎将大陆打成废墟的'符文战争'的根源。这不是一场为了领土或财富的战争，而是一场理念之战——魔力与符文，究竟谁才是世界本源的终极体现？战争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没有胜利者。矮人退回了他们的山脉堡垒，至今仍对法师抱有极大的偏见。而我们，则在废墟之上，建立了伟大的魔法王朝。'
他又提到了与精灵族的复杂关系，以及对遥远海外、那个选择了完全不同道路的'人类联邦'的轻蔑描述。他将那个以科技为主导的文明，形容为'一群放弃了灵魂，转而去拥抱冰冷钢铁与无情逻辑的迷途羔羊'，这番话引起了在场大部分出身于魔法贵族的新生的哄堂大笑。
'放弃灵魂？拥抱逻辑？说得好像逻辑是什么贬义词一样。'陌汐在心中冷笑，'这门所谓的历史课，本质上就是一堂精心包装过的、服务于当前统治阶级的政治宣传课。通过美化自身道路、丑化和矮化其他文明，来构建学员的集体荣誉感和制度自信。典型的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充满了偏见和刻意引导下的无知。不过，里面提到的'人类联邦'，算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大部分新生都听得昏昏欲睡，这些横跨千年的宏大叙事，远不如释放一个火球术来得有趣。
但晓羽却听得津津有味。她不仅能完全跟上教授的思路，甚至在教授提问一些关于古代精灵语符文的生僻问题时，她也能清晰地给出正确的回答，甚至能举一反三。
"哦！完美！这位同学，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奥古斯特教授激动地扶了扶他的单片眼镜，眼中满是欣赏。
"凌晓羽，教授。"
"凌晓羽……好名字！一个未来的大学者！"教授毫不吝啬他的赞美。
一时间，整个阶梯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晓羽身上，羡慕、嫉妒、赞叹，不一而足。凯恩·巴顿坐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陌汐安静地坐在妹妹身旁，为她感到骄傲，但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古老的历史中。她的视线看似落在讲台上，实则在飞快地对整个教室里的人物与势力分布，进行着无声的观察与剖析。
'第一排，优等生区域，总计72人。其中34人制服上有家族徽记，12个属于军事贵族，徽记多为武器或猛兽，坐姿更挺拔，显示出受过严格的体态训练。22个是传统魔法世家，神情更倨傲，对他人的关注不屑一顾。'
'凯恩·巴顿的座位在右侧第三排，他和同伴的视线，在过去十分钟内，有七次落在了晓羽身上，两次落在我身上。敌意明确，但行动力有待观察。'
'后排的平民学生，神情更专注，但眼神中混杂着自卑与渴望。'
'至于讲台上的教授……他提到矮人时，左手会下意识地握紧，提到精灵时，则会习惯性地扶眼镜，而提到科技联邦时，嘴角有明显的轻蔑。'
她就像一位冷静的猎手，在默不作声地解构着这个看似和谐的群体，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小动作、社会阶层都归纳为有用的情报，储存在脑海里。对她来说，这才是最有价值的"课程"。
上午的理论课结束后，下午便是不同院系的专业实践课。晓羽要去上优等生专属的"高阶元素操控"，而陌汐，作为没有魔力的伴读，理所当然地被豁免了所有魔法相关的课程。
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在餐厅与妹妹和诺拉告别后，陌汐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走向了那座被她视为宝藏的废弃仓库。
'上午的课程，验证了我的一个猜想。'她走在路上，内心飞速复盘，'这个世界的上层建筑，沉溺于宏大的历史叙事和虚无的理论构建，但他们的个体，却普遍缺乏最基本的危机意识和身体对抗能力。一群掌握着核武器按钮的孩童。这种理论与实践的严重脱节，就是这个文明最大的漏洞，也是我的机会所在。'
关上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阳光从高处的彩色玻璃窗投下道道光柱，灰尘在光柱中上下浮沉，如同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星辰。
这里，就是她的教室。
没有课本，没有咒语，只有她自己，和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地狱般的训练计划。
热身、拉伸，每一个动作都严格遵循着她前世记忆中的运动科学标准，一丝不苟。
然后是力量训练。她将几块废弃的、刻着符文的石板用绳子捆绑起来，当作临时的杠铃，进行负重深蹲和硬拉。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接着是耐力训练。她绕着仓库巨大的空间进行变速跑，从一开始的平稳呼吸，到后来的气喘如牛，再到最后的机械式迈步。她的肺像火烧一样疼，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最后是核心与柔韧性训练。仰卧起坐、平板支撑、以及各种高难度的拉伸动作，她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逼迫到极限。
'胸、肩、背、腿、核心……全身的主要肌群都要练到，并确保合理的组间歇和动作规范，避免代偿发力。'她一边喘息，一边冷静地分析着身体的反馈，'这个世界的体能训练还停留在最粗糙的'负重'和'挨打'阶段，简直是对人体这具精密造物最大的浪费。而且，很奇怪，乳酸堆积的速度正常，但分解和恢复速度远超常识，超量恢复的效率高得离谱。这具身体……'
她停下动作，感受着肌肉中那股灼热后的新生力量。
她没有任何辅助的魔法药剂，也没有任何治愈神术。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一次又一次咬牙坚持的意志。
每当力竭，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在脑海中构建的、那张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网，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无数威胁。
'变强，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复仇。'她对自己说，'这只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在这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世界里，只有绝对的力量，才是唯一可以依赖的真理，是达成我所有目的的唯一途径。'
这些冰冷的认知，化作了她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的燃料。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的光辉将彩窗染成一片橘红时，陌汐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汗水与灰尘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混合，划出道道狼狈的痕迹。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但她的眼神，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却明亮得惊人。
她缓缓抬起不住颤抖的右手，摊开，看着掌心因为抓握重物而磨出的红痕与薄茧。
'还不够。'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不住颤抖的五指猛地收拢，紧握成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