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而懒散的光斑。
凌晓羽正兴致勃勃地向姐姐展示她这两天从书中新学会的魔法。她的小手在空中划出优雅的轨迹，三面由纯粹光元素构成的、巴掌大小的盾牌便凭空出现，悬浮在她身前，缓缓旋转。
"姐姐你看！这是'浮光三角御盾'！书上说，这是最标准的多线程防御法术，可以有效抵挡来自复数方向的低阶魔法箭！"凌晓羽一脸求表扬的表情，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献宝的小猫。
凌陌汐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嗯，施法速度0.8秒，精神力稳定，塑形完美，光元素纯度极高。不愧是我家妹妹，单论魔法天赋，确实是怪物级别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凌晓"怪物"为了捡起一本不小心从膝盖滑落的魔导书，弯腰的瞬间，左脚绊到了右脚。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这位未来的大法师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像一只被绊倒的小鸭子，手脚并用地扑腾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摔个屁股蹲。而那三面本应固若金汤的御盾，也在她失去身体平衡的瞬间，如梦幻泡影般溃散了。
病房内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凌陌汐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可怕的才能浪费。'
她的内心，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疯狂吐槽。
'这就像是给一台拥有顶级处理器、无限内存的超级计算机，配上了一根吱吱作响的电话线和一台上世纪的黑白显像管显示器。空有毁天灭地的算力，却完全无法有效输出。面对一个稍微敏捷些的盗贼，她甚至来不及念出第一个音节就会被抹了脖子。不行，绝对不行。我未来的首席炮台，绝不能有这么脆弱的炮架！'
"姐、姐姐……"凌晓羽的脸颊泛起红晕，为自己刚才的笨拙表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魔法很完美。"凌陌汐言简意赅地评价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但使用它的人，简直是个灾难。'
妹妹的天真烂漫是需要守护的珍宝，但这绝不意味着她可以毫无防备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在自己这把"剑"还未锻造成型之前，必须让妹妹这柄"神兵"先学会如何不被寻常的磕碰所伤。
一个计划，在凌陌汐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入夜，窗外的魔法灯光逐渐取代了夕阳的余晖。
凌晓羽像往常一样，捧着一本厚厚的童话故事集，坐到姐姐的床边，准备开始每日的"睡前故事"环节。
"今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没等妹妹开口，凌陌汐便主动说道。
"诶？"凌晓羽有些意外，随即双眼放光，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好啊好啊！姐姐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一个……关于我'故乡'的故事。"凌陌汐的眼神显得有些悠远，"故事的名字，叫作'闪避大师的传说'。"
'对，就用这种她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凌陌汐心想, '想要训练一只小猫，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训练包装成游戏。'
在妹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凌陌汐缓缓开口了。
"在我的故乡，有一位非常强大的传奇人物。他没有任何魔力，不会搓火球，也不会放闪电，但他却能在箭雨和刀光中闲庭信步，无数强大的魔法师和战士，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哇！这么厉害！"凌晓羽发出了崇拜的惊叹。
"而这位'闪避大师'的第一个秘诀，"凌陌汐话锋一转，看向妹妹，"就是建立一个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为'三步'的绝对领域。任何进入这个领域的'威胁'，都必须在'三秒'内做出反应。"
"绝对领域？三秒反应？"凌晓羽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对。"凌陌汐坐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现在，你站到房间中央去，随意走动。我会随时用手指指向你，当你看到我指向你的时候，就算'威胁'降临。你必须在看到我手指的瞬间，立刻向侧方或者后方，跳开一步。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对姐姐提议的游戏，凌晓羽总是无条件地积极参与。
她蹦蹦跳跳地站到病房中央，像一只快活的小鹿，开始在不大的空间里踱步。
凌陌汐躺在床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妹妹的步伐、姿态、重心转移的习惯。
'步伐虚浮，重心不稳，全身都是破绽……简直没眼看。'
数秒后，就在凌晓羽转身背对自己的一瞬间，凌陌汐的手指如利剑般陡然指出！
"呀！"
当凌晓羽察觉到，慢悠悠地转过身时，凌陌汐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指向了她的鼻尖超过两秒。
"出局。"凌陌汐冷酷地宣布。
"呜……"妹妹有些沮丧。
"再来。"
"是！"
第二次，凌陌汐选择了妹妹侧身面对自己的时机。
指出！
"啊！"凌晓羽慌忙地向旁边跳了一步，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又把自己绊倒。
"动作幅度太大，浪费体力，而且落地不稳，会给敌人二次攻击的机会。出局。"
"再来！"
"是！"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病房内不断响起妹妹短促的惊呼和凌陌汐毫不留情的"出局"宣告。
'简直像一具僵硬的木偶。'凌陌汐内心疯狂吐槽，但嘴上却耐心地进行着指导。
"集中精神，不要思考，让身体自己动起来。"
"重心放低，用脚尖发力，像小猫一样轻盈。"
"很好，这次只慢了一秒，有进步。"
在不断的重复和凌陌汐独特的"吐槽式激励法"下，凌晓羽的表现竟然真的开始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她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已经能勉强在第一时间做出闪避动作，虽然姿势依旧算不上标准，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狼狈。
"好了，第一个游戏结束。"凌陌汐叫了停，"现在，我们来玩第二个。"
她变戏法似的从枕头下摸出一团由废纸揉成的纸团。
"第二个故事，'闪避大师'从不将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他总能通过'余光'和'听声辨位'，感知到来自视线死角的攻击。"
凌陌汐示意妹妹背对自己站好。
"接下来，我会不定时地从你背后丢出纸团。你的任务，就是通过听风声，或者感觉，在纸团打中你之前，转身，或者躲开。"
"唔……这个听起来好难……"凌晓羽有些没自信。
"'闪避大师'从不说难。"凌陌汐用故事里的人物来激励她。
"好！我准备好了！"
凌陌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她看着妹妹那因紧张而绷得笔直的后背，轻轻掂了掂手中的纸团。
'预判风的轨迹，计算抛物线，分析空气阻力……不，对她来说太复杂了。'
凌陌汐改变了策略，用一种充满蛊惑性的中二语气低声道："晓羽，不要去思考。去感受，去倾听……想象风的轨迹，聆听空气在你耳边的悲鸣……"
嗖。
纸团被轻轻丢出。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声的轨迹，精准地砸在了凌晓羽的后脑勺上。
"呜……"
"失败。你没有听到空气的悲鸣。"
"对、对不起……"
"再来。这一次，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风是你的朋友，它会提前告诉你危险的到来。"
嗖。
纸团再次命中。
"失败。你的朋友背叛了你。"
"呜哇……"
尽管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但在凌陌汐那充满神秘感和画面感的"中二教学法"引导下，凌晓羽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玩得兴致盎然。她努力地集中精神，去感受那微不可查的空气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凌陌汐再次丢出纸团时，凌晓羽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歪脑袋！
纸团擦着她的发梢飞了过去，轻轻落在地板上。
"成功了！姐姐！我成功了！"凌晓羽兴奋地转过身，满脸通红，像是打赢了一场史诗级的战役。
看着妹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凌陌汐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嗯，做得不错。"她轻声说。
这场名为"游戏"的训练，在凌晓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才终于结束。
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最后直接累得趴在了姐姐的床边，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而快乐的笑容，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空气的悲鸣……""羽毛的朋友……"之类的话，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
凌陌汐看着妹妹疲惫而安详的睡颜，那颗总是被理性、吐槽和警惕层层包裹的心，难得地泛起了一阵温柔的涟漪。
'虽然是个笨蛋学生，但至少学习态度还算端正。'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为妹妹擦去额角的汗珠，又小心翼翼地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了她小小的身子上。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清冷的光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这对相互依偎的姐妹身上，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凌陌汐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变强吧，晓羽。'
她在心中默默地立下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