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梯镜面映出钱生紧绷的下颌线，88这个猩红数字在显示屏上定格。门滑开，扑面而来是熟悉的科技区嗡鸣与臭氧味。王明已在等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朝尽头的防爆门偏了偏头。
门内，龙小邪陷在宽大的黄花梨椅子里，哥特裙摆铺开如墨色花瓣。她正用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戳着平板，屏幕上瀑布般刷过金融数据，头也不抬：“磨蹭什么？等着老娘给你发误工费？” 声音清亮，刻意压着的不耐烦。
钱生站定，没接茬。龙小邪终于抬眼，深褐色眸子在他校服上溜了一圈，嘴角撇出个刻薄的弧度：“行头挺别致，混进书屋当卧底正好。”
“任务？”钱生直截了当。
“简单。”她丢开平板，赤脚踩上地毯，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黄昏，“盯着明月书屋，盯着那个叫米琴的女人。每天放学，溜达过去，买本书也好，闲聊两句也罢，把看到的、听到的，发回‘黑鱼集团客户关怀部’的加密邮箱。” 她转身，眼神锐利如针，“重点是——她有没有异常，书屋有没有怪事，任何！风吹草动。”
“之前没人做？”钱生皱眉。
“呵，”龙小邪嗤笑一声，玩味地转着戒指，“派过三波人。一个走到书屋那条街口，莫名其妙在隔壁咖啡店睡了一下午，醒来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一个倒是进了门，五分钟后从两公里外的公共厕所隔间里清醒，手里还捏着要付账的钞票；最后一个…最惨，进去不到一分钟，信号全断，人直接出现在城郊火葬场后门，抱着棵歪脖子树哭爹喊娘。” 她冰凉的视线锁住钱生，“现在，明白为什么找你了吗？豆芽菜？你跟那本破书‘有缘’。”
钱生心头一沉。米琴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但他没有退路。
“知道了。”他声音沉稳。
龙小邪走回桌前，拉开一个雕花抽屉，动作随意得像拿出个玩具。她拎出来的东西却让钱生瞳孔骤缩——一把线条冷硬、泛着哑光黑色的手枪，旁边是几个压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匣，还有一本深蓝色的小册子。
“格洛克19，9mm帕弹，容弹15发。”她像报菜名一样把枪拍在桌上，金属撞击木头发出一声闷响，“持枪证，给你办好了，合法。靶场在地下三层，刷你的权限卡随时练。” 她顿了顿，深褐色的猫儿眼眯起，带着一丝审视的玩味，“拿着。防身。万一…那女人真想把你塞进火葬场呢？”
钱生喉结滚动，冰凉沉重的触感入手，金属的寒意瞬间沁入掌心。这不是玩具，这是能夺人性命的凶器。责任与危险感沉甸甸压下。他沉默地将枪和弹匣小心收进王明递来的一个普通黑色双肩包夹层，持枪证塞进贴身口袋。
离开88层，专属电梯无声下降。钱生靠在轿厢壁，背包带勒着肩膀，里面藏着致命的重量。夕阳的余晖透过观光玻璃，将城市镀上一层血色。他闭上眼，米琴那双雾灰色的眼睛、笔记本扉页的“Catherine”、池瑜雨消失前的脸…混杂着枪械的冰冷触感，在脑中翻腾。
走出黑鱼大厦旋转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涌来。钱生刚深吸一口气，准备走向公交站，三条人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巨大的景观石柱后猛地围了上来！
正是赵坤、李强和王浩。
赵坤嘴里叼着新点的烟，烟雾缭绕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贪婪：“哟，钱大少！‘项目说明会’开完了？攀上黑鱼的高枝儿，就是不一样啊？连VIP电梯都坐上了！”他故意拔高音量，引得路人侧目。
李强嘿嘿笑着堵住钱生左侧：“坤哥问你话呢！跟黑鱼哪位大佬搭上的？给兄弟们也引荐引荐呗？” 王浩则阴恻恻地盯着钱生肩上的背包，试图看出端倪。
钱生心头一紧，下意识护住背包，后退半步：“让开，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赵坤猛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火星四溅，一步逼近，几乎贴到钱生脸上，浓重的烟味喷吐出来，“你他妈一个挤公交的穷酸，凭什么进那地方？说！是不是偷了谁的卡？还是…”他眼神恶意地扫过钱生全身，“卖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强配合地伸手，想去拉扯钱生的背包：“坤哥，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说不定藏着什么‘项目’机密呢！”
暗处的眼眸：
就在街对面一株茂密的梧桐树后，林薇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呼逸出。她一路远远跟着，本想确认钱生安全离开赵坤的纠缠。此刻，她眼睁睁看着钱生被三人围堵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下，赵坤脸上的暴戾和李强伸出的手让她心脏狂跳！她手指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输入定位和“赵坤三人围堵钱生，情况危急！”，正要按下发送给班主任的按钮——
围观的路人多了起来，指指点点。钱生被堵在冰冷的玻璃幕墙前，退无可退。赵坤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胸口，李强的爪子也即将扯到背包带子。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池瑜雨的脸在眼前闪过，龙小邪那句“防身”如同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炸响！
理智的弦，在对方即将触碰到那致命秘密的瞬间，砰然崩断！
“别碰我！”钱生猛地一声低吼，动作快得超乎所有人反应！他左手闪电般格开赵坤伸来的手，身体同时向后急撤半步拉开空间，右手已经探入敞开的背包夹层！
冰冷的金属握柄入手，肌肉记忆瞬间被唤醒——不是格斗，而是靶场上王明反复强调的持枪姿势！
“唰啦！”
黑洞洞的枪口，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下，骤然抬起，稳稳指向赵坤的眉心！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属于高中生的冷酷决绝！
时间仿佛凝固了。
赵坤脸上恶意的笑容瞬间冻结，扭曲成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能清晰地看到枪管上冰冷的金属纹路，看到钱生扣在扳机护圈上、指节发白的手指。那眼神…不再是学校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钱生，而是某种…他只在亡命徒身上见过的森然！
李强和王浩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差点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枪…枪…”王浩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一片死寂，随即是压抑的惊呼和恐慌的退避。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树后的林薇，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放大！她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捂嘴的手指冰凉。发送键就在指尖下，只需轻轻一按！但钱生那决绝而陌生的眼神，赵坤三人瞬间溃散的丑态，以及这远超校园霸凌的恐怖一幕……让她僵住了。报警？钱生就完了！他为什么会有枪？他和黑鱼集团到底卷入了什么？无数疑问和恐惧撕扯着她。最终，那根准备按下发送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移开了。她删掉了输入框里的文字，只留下一个空白的备忘录页面，脸色苍白如纸。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把事态推向更不可控的深渊。她需要…再观察。
钱生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口没有丝毫晃动。他盯着赵坤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一字一句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滚。”
“再跟着我…”
“下一次，它就不会只是指着你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赵坤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连狠话都放不出。他猛地一缩脖子，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转身就跑，狼狈不堪。李强和王浩更是屁滚尿流地跟上，三人如同丧家之犬，瞬间消失在街角。
钱生缓缓放下手臂，将枪收回包中，拉好拉链。动作看似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的校服已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他无视了周围惊疑恐惧的目光，拉紧背包带，低着头，快步汇入渐暗的街道人流。
远处报刊亭后，陈涛的手机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惊悚的抬枪瞬间，以及赵坤三人屁滚尿流的背影。他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抖着按下保存键，屏幕幽光照亮了他兴奋到扭曲的脸。标题草稿在备忘录里闪烁：《校园惊魂！神秘转校生持枪威吓同学，黑鱼集团背景深不可测！》。
更深沉的暮色中，明月书屋那盏昏黄的旧灯，在街角无声亮起。林薇背靠着粗糙的梧桐树干，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中未散的惊悸。她看着钱生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那盏昏黄的灯火，一种巨大的、未知的寒意，悄然包裹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