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清晨，空气冰冷刺骨，裹挟着露水的湿意。艾丝琳走近蜷缩在树下的两兄弟，靴底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碎裂声。维克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在声响响起的瞬间睁开——他彻夜未眠，神经紧绷如弓弦。
一旁的维普却截然不同。庞大的身躯歪靠在哥哥肩头，鼾声均匀悠长，口水在粗糙的脸颊上拖出亮痕，对逼近的脚步声毫无察觉。
“醒醒。”艾丝琳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棱般清晰，轻易刺破了维普的梦境。
维克没有动弹，只用眼神示意自己清醒着。
艾丝琳的目光扫过维普，落回维克脸上：“给你松绑。”她手中翻转着一把狭长小刀，锋刃在晨光中闪过冷冽的寒芒，“别耍花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维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不自觉瞟向不远处被砸断的树干——狰狞的断口无声诉说着力量。他沉默点头，下颌绷得紧紧的。
艾丝琳不再多言，手腕灵巧一翻。小刀如游鱼般滑过，捆绑兄弟俩的粗粝绳索应声而断，碎成几截散落地面。
束缚解除的瞬间，维克猛地吸了口气，僵直的身体终于得以舒展。他顾不上揉搓手腕上深红的勒痕，第一时间小心翼翼扶住弟弟的身躯，将他轻轻放平在冰冷的地面上。
看着维普依旧沉睡，甚至无意识咂了咂嘴，艾丝琳挑眉：“你弟弟……睡得可真沉。”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与你无关。”维克硬邦邦地顶了回去。他活动着酸麻的肩膀，目光锐利看向艾丝琳：“你们不是想知道方向吗？”说话间，他警惕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塞朵莉亚，然后动作略显僵硬地伸手探入破旧外衣内衬，摸索片刻，掏出一张折叠方正、边缘磨损的皮纸地图。
他迅速展开地图，粗糙的手指准确戳在用暗红颜料重圈出的一点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这里，最近的城邦。”
艾丝琳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利落地从他手中抽走地图。目光快速扫过图面，她抬头与几步外静立的塞朵莉亚交换眼神。塞朵莉亚微微颔首。
“走。”艾丝琳收好地图，不再看兄弟二人，转身与塞朵莉亚一同没入清晨弥漫薄雾的林地深处，脚步声渐渐远去。
维克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紧绷的肩膀终于垮塌，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唔……”这时，地上的维普发出含糊的呻吟，眼皮沉重掀开一道缝，茫然眨巴着，“哥？天亮了？”他扭动脖子，试图看清四周。
“嗯。”维克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他蹲下身，扶住弟弟粗壮的手臂，“醒了？”
维普使劲揉了揉眼睛，挣扎着坐起来，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声音还带着睡意：“哥，那两个……很凶的女人呢？走了？”
“走了。”维克点头，目光沉静，“按伊娜姐交代的，有人逼问就把地图给出去。”
维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瞬间爬满忧色：“哥！那……她们拿地图过去，伊娜姐……伊娜姐怎么办？”他一把抓住维克的胳膊，力气大得让维克皱眉。
“胡说什么！”维克甩开弟弟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像是说服对方，也像是说服自己，“伊娜姐可是实打实的真源阶强者！那两个女人……”他回想起艾丝琳开碑裂石的一拳和塞朵莉亚施法时的平静，“那个穿皮甲的‘蜥蜴娘’，力气是大，但根本不懂魔法，就是个靠蛮力的战士。至于那个会魔法的丫头……”维克撇嘴，眼中闪过评估后的不屑，“气息弱得很，顶多刚入门。就凭她们俩，想动伊娜姐？差远了！”
维普听着哥哥笃定的分析，脸上担忧稍褪，但拳头仍攥得死紧。
经过半天跋涉，一座城邦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终于到了。”艾丝琳松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转头问塞朵莉亚，“对了，你有钱吗？”
“还有一些。”塞朵莉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布袋，掂了掂，发出钱币碰撞的轻响，“教会解散后，我一直在游历，没剩多少了。”袋口微敞，能看到几枚金币混杂在银币与铜币之间。
“走吧，先找家旅馆落脚，我再跟你细说接下来的计划。”艾丝琳道。
两人穿过城门进入城邦。正值晌午，城门口却异常冷清，不见人影。
眼前的街道同样空旷寂静。宏伟的石砌建筑无声矗立，阳光洒在空无一人的路面上。艾丝琳心里发毛：“塞朵莉亚，这里……该不会是座鬼城吧？”
“我看看。”塞朵莉亚闭上双眼，无形的神念扩散开去。片刻后，她睁开眼：“是普通的城邦。不过……大部分生命气息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只有零星几个散落在城市各处。”话音刚落，她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发白。
“你没事吧？”艾丝琳连忙扶住她。
“没关系。”塞朵莉亚深吸几口气，稳住身形，声音带着疲惫，“只是神力消耗太久，没能及时补充……”她勉强站直，虚弱显而易见。
“走，那边有人，去问问。”塞朵莉亚指向一个方向。
“嗯。”艾丝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再多言，不顾她轻微的抗议，俯身手臂一抄，将塞朵莉亚稳稳横抱起来——以龙裔的力量，这点重量轻若无物。
塞朵莉亚象征性挣动了两下，最终安静下来，任由艾丝琳抱着她，向城市深处走去。
在拐角处，她们遇见一位摆摊卖水果的老奶奶。
“老人家，”艾丝琳开口询问，“这城市里的旅店在哪里？”
老奶奶抬头，看见艾丝琳两人，脸上立刻堆起和善的笑容。
“旅店是吧？我叫我孙女带你们去。”她回头向屋内喊了一声，“囡囡。”
不多时，一名小女孩便从屋内跑了出来。
“等等，带些水果再走吧。”
老奶奶不由分说地取出袋子，装了一些艾丝琳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果。
“等等，我不能要。”
“没关系，一点水果而已，你们是刚来这座城市吧。”
“嗯。”
“不知道你怀里这位和你说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
面对老奶奶，艾丝琳还是选择撒个谎，毕竟说她怀里的是个神，正常人都不能信吧。
“原来是这样。”
老奶奶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