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如期眷顾凯特拉,灰蒙蒙的天色如同吸饱了水分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透过南部大教堂高窗的彩色玻璃,滤下冷淡而稀薄的光线。
菲涅是在一种温暖而踏实的舒适感中缓缓醒来的。
与其他龙可能经历的冰冷诡谲的噩梦截然不同,她昨晚的梦境里弥漫着茉莉的暖香、氤氲的水汽,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脸颊发烫却又心安无比的亲密依偎。
没有恐惧,没有束缚,只有流淌的银发和轻柔的低语。
她甚至无意识地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嘴角残留着一丝慵懒而满足的弧度,尾巴尖在羽绒被下愉快地小幅度晃动着。
“薇薇安…嘿嘿……”
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放松与愉悦,让她睁开眼时感觉精力充沛,心神宁静,连窗外阴郁的天气都显得不那么令人沮丧了。
她眨了眨瑰丽的眼眸,发现身边已经空了。枕边薇薇安不知何时已然离去,只留下枕头上一处浅浅的凹陷和空气中残留的一缕清冽雪松气息。
教堂的房间…原来是梦吗。
不过我感觉怎么那么真实?就像…她真的在旁边睡过一样。
伸了个懒腰,菲涅坐起身,银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能感受到梦境残留的温热。
“真是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小声嘟囔着,脸上微微发烫,但心底却奇异般地并不反感,反而有种莫名的暖意。
“真是的,怎么连做梦都是那个女人捏?!”
菲涅嘴巴里小声嘟囔着,收拾了一下心情,望向窗外。
呃,日上三竿头,少说也十点来钟了。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殿下,您醒了吗?”是谢丝蕾平稳却似乎比往常低沉些许的声音。
“嗯,进来吧,谢丝蕾。”
女仆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的温水和新换的衣物。
她的动作依旧精准无误,但菲涅敏锐地注意到,谢丝蕾眼下有着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黑色阴影,眉宇间凝聚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连周身那种仿佛能融入背景的静谧感,也似乎比往日更沉重几分。
“谢丝蕾,你没休息好?”菲涅忍不住关切地问道,“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谢丝蕾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微微颔首:“劳殿下挂心,并无大碍。”
她的回答依旧克制,但菲涅能感觉到那平静语气下隐藏的某种消耗,并非单纯的熬夜所致。
这种异样的感觉在来到临时充作餐厅的小偏厅时,变得更加明显。
早已在此的阿梅希斯特·琳,依旧摇着她那柄标志性的红羽折扇,姿态看似慵懒优雅地靠在窗边。
但今日,她那双向来带着玩味笑意的异色瞳,却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得令人心悸,似乎昨夜独自凝视了许久深渊,连唇角那抹惯有的弧度都显得有些僵硬和疏离。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平时更加冰冷难测。
就连一向如同小太阳般充满活力的艾莉娅·欧菲,此刻也像被霜打过的花儿,蔫蔫地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啜饮着热汤,眼神放空,连菲涅进来都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大家轮流打着哈欠,似乎是都没睡好。
似乎……除了她自己因为那个难以启齿的美梦而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低气压中,仿佛共同经历了一个糟糕的夜晚。
是因为爆炸案的后续压力?还是各自都有难以安眠的梦魇?
一种微妙的差异感在菲涅心中升起。她这个“外来者”,反而成了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