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白苑惜手中的光剑划破空气,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共鸣。她身形灵动得不可思议,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片刺目的光幕,如同在幽暗森林中跳跃的月光精灵。剑光过处,噬魔藤坚逾钢铁的躯体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纷纷断裂,粘稠腥臭的汁液和金属碎片四处飞溅。她的战斗方式带着一种古老而优雅的韵律,每一次挥剑、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雪白的猫尾在高速移动中维持着完美的平衡,如同指挥战斗的旗帜。
然而,噬魔藤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它们从阴暗的角落、覆盖着金属光泽的巨树缝隙、甚至腐烂的落叶层下疯狂涌出,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墨绿色钢铁浪潮。更可怕的是,随着他们被逼向禁地深处,空气中那股陈腐、金属与魔力混合的诡异气息越发浓重,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姬晨牧感觉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冰晶晶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强行压制着魔法反噬和内腑震荡带来的剧痛,手中的冰晶剑挥舞得越发沉重,每一次格挡都让她手臂的伤口迸裂出更多鲜血。
“不行!太多了!往里面退!”冰晶晶急促地喊道,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力竭的颤抖。她挥剑斩断一条从侧翼偷袭姬晨牧的藤蔓,自己却被另一条藤蔓的尾梢狠狠抽在背上,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脚步踉跄了一下。
姬晨牧心脏狂跳,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他紧紧跟在白苑惜身后,看着她不断撕裂藤蔓组成的死亡之墙,但那幽暗的森林深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更加不祥的气息。背包早已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去向。
“小白!晶晶姐撑不住了!”姬晨牧带着哭腔喊道。
白苑惜熔金的竖瞳扫过冰晶晶摇摇欲坠的身影,又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的姬晨牧,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焦躁。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冷哼,手中光剑骤然爆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一剑横扫,将前方扇形区域内的噬魔藤尽数斩断清空。
“走!”她简短地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一把抓住姬晨牧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揪住了冰晶晶后颈的衣领,以一种与其纤细身形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拖着两人猛地向那棵被无数符文锁链缠绕的、散发着无尽压迫感的青铜古树方向冲去!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在噬魔藤重新合围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过。周围的巨树形态变得更加扭曲诡异,那些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蕨类植物也越发稀少,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般包裹而来。唯有中心那棵青铜古树上流淌的液态黄金纹路和幽紫符文锁链,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光源,如同指引冥途的灯塔——尽管这灯塔本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们冲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边缘,空地中央便是那棵巨大的青铜古树。古树脚下,散落着一些巨大而奇异的金属残骸,形态难以辨认,仿佛某种史前巨兽的骨骸。噬魔藤似乎对这片区域有所忌惮,追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如同潮水般在空地边缘涌动、嘶鸣,却暂时没有涌入,只是在外围形成了一道不断缩紧的包围圈,无数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螺旋口器对准了空地中央的三人。
冰晶晶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冰晶剑脱手掉落在布满奇异纹路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剑身迅速爬满裂纹,随即碎裂消散。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鲜血染红了胸前的制服,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姬晨牧慌忙扶住她,看着她的惨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白苑惜持剑挡在两人身前,熔金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中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她身上的光甲流转着月华,光剑嗡鸣,气势凛然,但面对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魔物,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她能感觉到这片空地下方,以及那棵古树内部,都蕴藏着极其庞大且古老的能量,但这能量混乱而危险,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熔炉。
“咳…咳咳…”冰晶晶虚弱地咳嗽着,鲜血从指缝渗出,“没…没路了…是我害了你们…”
“闭嘴,省点力气。”白苑惜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她熔金的眼眸紧紧盯着空地边缘那些蠢蠢欲动的噬魔藤,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但包围圈太厚了。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之时——
“咦?今晚的‘小虫子’格外活跃啊…吵得老人家都没法好好研究标本了…”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和明显被打扰了清梦般不满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被死亡包围的空地上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噬魔藤的嘶鸣,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姬晨牧猛地抬头,冰晶晶也艰难地循声望去,连白苑惜熔金的竖瞳都微微一凝。
只见在空地边缘,靠近一棵形态最为扭曲、如同盘踞巨蟒般的金属巨树的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苍老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沾满了各种不明污渍和奇异魔法材料粉末的灰布长袍,袍子下摆甚至被烧焦了几个洞。花白而稀疏的头发如同乱草堆般顶在头上,长长的、同样花白的胡须纠结在一起,上面甚至还挂着几片枯叶和细小的金属碎屑。他的脸上布满了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深刻皱纹,一双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镜片后面是一双浑浊却偶尔闪过惊人精光的眼睛。他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看起来像是随手从地上捡来的、歪歪扭扭的金属树枝充当拐杖。
整个人看起来邋遢、落魄,如同一个在垃圾堆里住了几十年的流浪汉。但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片阴影之中,与周围扭曲的巨树和压抑的环境奇异地融为一体。
最诡异的是,那些疯狂暴虐的噬魔藤,在靠近他周围数米范围时,竟然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扭曲着避开,不敢越雷池一步!仿佛他身上散发着某种令这些魔物本能恐惧的气息。
老者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慢悠悠地扫过狼狈不堪、满身血迹的冰晶晶,扫过扶着她的、一脸惊惧的姬晨牧,最后落在了持剑而立、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白苑惜身上。当他的目光触及白苑惜那对雪白的猫耳、熔金的竖瞳以及手中那柄纯粹的光能长剑时,浑浊的眼珠猛地亮了一下,如同两颗蒙尘的星辰骤然被点亮。
“高等妖精猫族的原生能量态武装?还是完全体的女王气息?”他咂了咂嘴,胡须随之抖动,声音里充满了浓厚的学术探究兴趣,“啧啧啧…多久没见到这么纯正的‘月光行走者’了?上次见好像还是…嗯…三百年前?在翡翠梦境边缘那次?记不清了…老了老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菜市场谈论今天的萝卜白菜,全然不顾周围虎视眈眈的噬魔藤和三个身处险境的年轻人。
“喂!老头!帮帮忙啊!”冰晶晶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声音嘶哑。
“帮忙?”埃隆教授(姬晨牧和冰晶晶瞬间就认出了这位学院里传说中的“活化石”)慢吞吞地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没看见老人家正在做重要的‘环境噪音对远古符文稳定性影响’的对照实验吗?你们这群小娃娃闯进来,把‘噪音源’刺激得这么亢奋,严重干扰了我的数据采集!”
他抱怨着,目光却像黏在了白苑惜身上,上下打量着,嘴里还不停地嘀咕:“…能量凝聚度…实体转化效率…光剑的波长频率…这结构…妙啊…简直是活着的古代魔导科技教科书…”
几条按捺不住的噬魔藤趁着老者“分心”研究,猛地从侧后方扑向看起来最虚弱的冰晶晶!
“小心!”姬晨牧惊叫。
白苑惜眼神一厉,正要回身救援。
“啧,没规矩。”
埃隆教授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用他那根破破烂烂的金属树枝“拐杖”,随意地、极其不耐烦地朝着那几条噬魔藤的方向轻轻点了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力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时间仿佛在那一小块区域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几条凶猛扑击的噬魔藤,连同它们撕裂空气带起的劲风、飞溅的粘稠汁液、高速旋转的螺旋口器…一切的一切,在距离冰晶晶后背不到半米的地方,骤然凝固!
它们如同被封存在了一块完全透明的琥珀之中,保持着最狰狞的攻击姿态,却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了。空间本身似乎被冻结,连光线在那片区域都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姬晨牧和冰晶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白苑惜熔金的竖瞳也微微收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被凝固的空间中,蕴含着一种她无法理解、深邃到令人心悸的法则力量。
埃隆教授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厚厚的镜片后,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被定格的噬魔藤,像在看几只烦人的苍蝇。
“实验环境要保持安静,懂不懂?”他嘟囔着,语气带着一种学者被打扰的愠怒。然后,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对着那片凝固的空间,像弹灰尘一样,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如同肥皂泡破裂。
那几条被凝固的噬魔藤,连同它们周围那片被冻结的空间,瞬间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颗粒,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地边缘,原本蠢蠢欲动、不断缩紧包围圈的噬魔藤群,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所有疯狂的嘶鸣戛然而止。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它们。它们如同退潮般,以比进攻时更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缩回黑暗的巨树缝隙和腐叶之下,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断藤和粘液,证明着刚才的疯狂。
禁地深处,重归死寂。只剩下青铜古树上流淌的黄金纹路和幽紫符文锁链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姬晨牧和冰晶晶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
埃隆教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拄着他那根破树枝,慢吞吞地走到空地中央,浑浊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再次聚焦在手持光剑、一脸戒备的白苑惜身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吵闹的虫子。
“好了,噪音源暂时清除了。”他推了推厚如瓶底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灼灼,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考古学家,紧紧盯着白苑惜,“现在,这位…尊贵的‘月光行走者’阁下,能让我稍微靠近点,研究一下你这身‘原生能量态武装’的结构稳定性吗?特别是那柄光剑的能量核心共振频率…我猜和月相潮汐有关?哦,还有你的尾巴在高速机动时的动态平衡算法…简直完美!”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搓着枯瘦的手,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学术痴迷,完全无视了旁边两个伤痕累累、惊魂未定的学生。
他的目光随即又投向空地中央那棵散发着无尽压迫感的青铜古树,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更加惊人的神采,喃喃自语:“…不过今晚最大的收获,恐怕还是这个…初步活性化迹象…比预想的早了整整七十年…难道是因为刚才的‘刺激’?有趣!太有趣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兴奋得胡子都在抖动,手指无意识地凌空勾画着玄奥的符文轨迹。
“这棵‘世界之轴’的种子…终于要发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