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序萌音那三个冰冷的符文指令如同三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将姬晨牧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斩断。他捏着口袋里那枚还在微微发烫的通讯器,指尖冰凉,会场内温暖的空气仿佛瞬间抽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他像一尊被冻结的石像,僵硬地坐在喧闹的会场里。莫春盈办公室的“邀请函”、冰晶晶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脚边看似无害却深不可测的小白、门外虎视眈眈的夏君媚、以及萌音那不容置疑的“现在立刻解释”……五重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每一根丝线都勒得他喘不过气,几乎要将他的神经彻底绞碎。
"逃!必须立刻逃!"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
但怎么逃?往哪里逃?莫春盈的办公室是明面上的刑场;萌音的冥想花园是皇室级别的牢笼;会场外有夏君媚这个不定时炸弹;冰晶晶就坐在旁边,随时可能再次“扫描”;小白更是如影随形……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就在他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被这窒息的压力压垮时,脚踝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规律性的震动。
不是通过传讯器那种急促的嗡鸣,而是更细微、更轻柔的“哒…哒…哒…”三下,如同某种摩尔斯电码,清晰地透过裤袜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是小白!
姬晨牧猛地低头。机械猫形态的小白依旧安静地趴伏在他脚边,圆圆的蓝色光学镜头正仰望着他,里面平静无波。但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小白那光滑的银白色金属爪垫,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他脚踝内侧又点了三下。
哒…哒…哒…
紧接着,小白小巧的猫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人类听觉捕捉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别怕…看…左边…」
左边?
姬晨牧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强迫自己保持僵硬的坐姿,眼珠极其缓慢地、不引人注目地转向左侧。
那是靠近会场巨大穹顶支柱的一个角落,连接着一条平时很少使用的、通往后勤物资仓库的狭窄通道。通道入口被一面巨大的、描绘着星空图景的魔法帷幕半掩着,光线昏暗。就在那帷幕的阴影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似乎是供清洁机械仆役通行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应急小门,正虚掩着一条细细的缝隙!
那条缝隙极其隐蔽,如果不是小白精准的提示,他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混乱的心绪下发现!而且,那扇小门的位置,恰好处于莫春盈此刻视野的死角(她正站在讲台附近与另一位导师低声交谈),也避开了冰晶晶大部分时间的直视方向!
唯一的生路!
巨大的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瞬间压倒了恐惧。但姬晨牧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他必须制造一个完美的、短暂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烟雾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指。他微微侧身,面向旁边还在用探究目光打量他的冰晶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虚弱无力的笑容。
“冰…冰班长…” 他的声音细弱游丝,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感,脸色也配合着变得苍白了几分,“我…我头好晕…校医说…可能还没完全好…刚才…好像又有点喘不上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用手捂住了额头,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似乎随时会软倒。
“啊?你没事吧?” 冰晶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脸上促狭的笑容立刻被关切取代,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
就是现在!
就在冰晶晶的手即将碰到他胳膊的千分之一秒,姬晨牧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屈指一弹!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风系魔力精准射出,目标直指坐在冰晶晶前方两排、一个正偷偷用魔导终端玩游戏的男生口袋里,那瓶喝了一半的“冰霜气泡水”!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球漏气的声音响起,随即是“哗啦”一声脆响和男生“嗷!”的一声惊呼!
那瓶气泡水毫无征兆地在男生口袋里猛烈摇晃,然后瓶盖崩飞,大量混合着细小冰晶的蓝色气泡饮料如同小型喷泉般猛地炸开!冰凉的液体溅了男生自己一身,还波及了旁边好几个无辜的同学!
“啊!我的终端!”
“哇!好凉!”
“谁干的?!”
小小的骚乱瞬间在那一小片区域爆发!惊呼声、抱怨声、手忙脚乱擦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功吸引了包括冰晶晶在内、以及周围一大片同学的视线!连站在讲台附近的莫春盈也微微蹙眉,锐利的目光扫向骚动的源头。
就是这一刻!
姬晨牧的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在冰晶晶被骚动吸引、下意识转头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的影子,贴着光滑的椅背无声地滑了下去!他没有选择直接跑向通道,而是利用前排座椅的遮挡,如同壁虎般极其迅捷地匍匐移动了几米,完美避开了大部分可能投来的视线!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带起一丝微风!他精准地扑到了那面巨大的星空帷幕之后,阴影瞬间将他吞没。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侧身,像一尾灵活的游鱼,从那扇虚掩的应急小门缝隙中“滑”了进去!
砰!
极其轻微的关门声被淹没在会场持续的背景音和远处的骚动声中。门内是一条漆黑、狭窄、布满灰尘和管道、仅容一人通行的维修通道。冰冷的金属气息和灰尘味扑面而来。
姬晨牧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成功了!第一步!他暂时脱离了会场那个巨大的“囚笼”!
但他知道危险远未解除。莫春盈发现他失踪是迟早的事;萌音的坐标标记如同跗骨之蛆;夏君媚可能还在外面徘徊;而小白……他猛地低头。
果然!那个银白色的小小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脚边黑暗的角落里,圆圆的蓝色光学镜头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安静地看着他。
姬晨牧头皮一麻。小白果然跟来了!它到底想干什么?
“喵呜~” 小白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安抚意味的电子音,然后不再看他,小巧的机械身躯异常灵活地转身,迈着无声的猫步,径直朝着通道前方更深邃的黑暗走去。它甚至没有回头,仿佛笃定姬晨牧一定会跟上。
姬晨牧看着那在黑暗中如同微弱灯塔般移动的蓝色光点,咬了咬牙。他现在别无选择。这条通道他完全不熟悉,如同迷宫。小白的意图不明,但至少目前看起来……像是在引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和恐惧,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像一道真正的影子,紧紧跟在那点幽蓝的光后面。
黑暗的通道错综复杂,如同巨兽的肠道。小白却轻车熟路,在无数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避开散发着危险魔力波动的管道节点,甚至提前绕开了几个隐约传来巡逻机械仆役运转声的区域。它的动作流畅得不似机械,更像一位真正的、行走于阴影的王者。
姬晨牧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小白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它真的只是一只被收养的、偶尔化形的猫吗?还是说……它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带着更深的目的?高等妖精猫族女王……这个身份的分量,此刻在幽暗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沉重和危险。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通道的另一个出口。小白停在出口的阴影里,回头看了姬晨牧一眼,蓝色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率先钻了出去。
姬晨牧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口外面是一个相对开阔、堆放着废弃课桌椅和一些大型魔导器械零件的露天仓库后院。这里远离主教学区和会堂,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十分僻静。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萌音指定的冥想花园方位,以及莫春盈的办公室,都隔了相当远的距离!
暂时安全了!
姬晨牧刚想松一口气,目光扫过出口附近堆积如山的废弃桌椅时,瞳孔骤然收缩!
一抹深红色的衣角,如同燃烧的余烬,正毫无征兆地从一堆废弃桌椅的阴影边缘露了出来!
夏君媚!
她竟然在这里?!她是怎么预判到他会从这个出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