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看起来是想起我了！不错！我就是…哇啊啊啊——“
狂风呼啸，艾尔瑞雅死死抓住鞍环，莉兰妮则本能地圈住了金毛狐狸的腰。
待到颠簸平息，红龙阿什比特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带着一丝愕然与难以理解的深沉，透过缭绕的云雾看向背上的神明：“汝…为何会……”
所有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叹息，如同穿越万载岁月而来。巨大的龙翼沉稳地一振，彻底抹平了所有动荡。
“算了，汝做出什么吾都不会惊讶……所谓‘神明自得’便是如此吧。”
“欸！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红龙似乎轻哼了一声，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表达：“汝纵历两万春秋，童心未泯亦是难得……”
“你这是在说我太幼了吗？！”
看着自己无法加入聊天频道，莉兰妮只好出声打断：“等等等等！停一下！我……我没明白！【耀金灵狐】，那不是永恒的……”
“吾主，昔年火神殿仪轨有载：驭龙者当持身如松，心若渊渟。你这般毛躁，可非良习！况且，吾记得曾与你提起吾族与永恒守护者的琐事，只是吾主你未曾听进去。”
“啊哈哈……”莉兰妮尴尬挠头，目光忍不住又瞟向一旁正朝阿什比特做鬼脸的艾尔瑞雅。
怪不得活这么久……
不愧为永恒的神明！
莉兰妮想了想这小家伙的表现，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毕竟，这可是她的艾尔啊。
就算她变成什么，都不会影响这个事实！
可……如果真如艾尔所说……
两万年的岁月，究竟有多么漫长？
永恒的神明，究竟承担了多少责任？
龙骑士小姐出神之际，阿什比特再度叹了口气，说教了起来：
“唉，吾主见闻仍需广博，须知史册载千秋，乃立身之基，明世之镜。当多习世间过往，充盈胸中经纬才是。”
“既然提起……”红龙似要开启讲述模式，“不妨听吾……”
红龙正欲讲解，却被金毛狐狸打断：
“别别别！阿什你停下！还是我来说吧，保证三句话讲完。”
“关键点就是：阿什他老爹当年接纳火元素权柄、晋升神选者的时候，灵魂深处被人下了极其阴险恶毒的诅咒，那个诅咒会直接污染核心本源！超级危险！当时阿什还只是条小不点龙崽子呢，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正好我在附近遛弯，顺手帮忙稳住了老火龙的灵魂核心，把诅咒暂时封住了！喏，就这样！”
“果……果然很简单……”
莉兰妮挠了挠头。
“嘻嘻！当时呀，阿什比特可爱的不得了呢！胖乎乎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就是这种说话方式了……也不知道是……”
“咳咳——”
龙吟混杂着咳嗽声将某狐狸的话打断。
“怎么了阿什？”
“阁下若是再提及那些事情，吾……”
金毛狐狸见龙肺的火元素开始躁动起来，连忙用尾巴捂在嘴巴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好好！不提就不提……）”
阿什比特深吸口气：“二位，目的地还有很远，况方才经历战斗，何不休息一番？”
“有何交谈，待到返程完后，自有时间供二位交谈。也可以向吾提问，吾定知无不言。”
“嗯！阿什说得对！”
金毛狐狸向后一倒，正好被龙骑士小姐并拢的双腿接住。
“欸？！要……要睡我的腿上吗？！”
“没错！嘻嘻！就睡……睡……”
睡一会。
某狐狸本来是这么想的。
前世都没享受过的膝枕，现在必须试试！
可……眼见自己的视野被高耸的、被轻甲勾勒出饱满弧线的前胸遮挡，一股莫名的攀比心油然而生。
“还是算了……”
金毛狐狸做起来，换了个方向，直接倒在龙背上。
体感也还不错就是了。
可望着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金毛狐狸，龙骑士小姐却有些疑：
“艾尔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睡了？”
“我只能看到半边的天空。”
…
背后传来的阵阵温暖触感，与夹杂着热流的风拂过。
某位贪睡的神明很快进入了梦乡。
…
天台，黄昏。
“我…我喜欢你！请和我…额…请做我女朋友吧！”
少女接过少年的花束，掩着嘴轻笑：“艾尔，你知道吗？”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欸？！是……是吗？”
“你好呆喔！”
少年愣了愣，看着少女走向一旁。
她撑着身体，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接着转身，招了招手。
少年疑惑的跟了上去。
“夕阳很美呢。”
“是……是啊！”
“噗——那，有我好看吗？”
“欸？这…怎么能拿自然风景和人比呢？”
“笨蛋！”
少女屈指轻弹他的额头，接着开心的笑了……
待到笑声消散于风中，夕阳也正好洒下最后一道光芒，接着便把天幕交给黑夜。
“笨蛋，抬头！”
“啊？什么……”
没关少年的呆愣，少女右手轻托他的下巴，星光正好映入眼帘。
而此刻，一声“咻——”的声响从地下传来！
“嘭——”
火光，炸开，燃着无边夜幕。
“怎么样？”
“这是……你准备的？”
“好看吧！”
“嗯！”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着。
下方传来几道女声：
“喂————小妮听得到吗？！你那边怎么样哇？！”
“他和你表白了没呀————”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拆开花束的袋子，将整把玫瑰抛向天空。
不一会，下方传来呼喊。
“芜————”
“兰妮！请客！”
“艾尔！请客！”
而上面，两人四目相对，仿佛脱离尘世的喧嚣的仙子。
“今晚去金陵吃一顿？”
“好呀！”
…
几年之后：
“艾尔，你这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这…是我的职责。”
少女的青涩收敛了许多：“艾尔！我……我没有怪你！更不会阻拦你！”
她的眼角闪过一抹泪光。
“答应我！艾尔！”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绝对不能死！听到了吗？”
“我会的！到时候我要娶你！要你……”
…
某天，少女如往常般醒来。
看看手机，是最新新闻的推送。
少女好奇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破获大型贩卖冰糖组织”的醒目标题。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她的双手有些颤抖，按下屏幕——
【在警方卧底和武警部队的里应外合下，组织成员被全部抓获】
【警方一人在战斗中不幸牺牲】
【经裁定，决定给予牺牲警员………】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看到屏幕底端，却不敢再往下翻。
“叮——”
就在此时，一个备注【小傻瓜】的微信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在吗】
少女猛地松了口气，点了下微信，回复道：
【在】
那头很快回复：
【您是李兰妮女士吧，我是艾尔的同事，他……您应该看新闻看到了，入殓追悼仪式明天上午在省公安厅举行，您看……】
少女看着屏幕上冷冷的字迹，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手机滑落。
终于，她还是没能顶住现实的冲击，将布满泪水的脸深深埋在沙发的靠枕里……
…
记忆……
不属于艾尔瑞雅的记忆，奔流而过。
“呜哇——”
艾尔瑞雅惊醒。
梦中的撕心裂肺仿佛跨越时空，狠狠地砸在现实！
艾尔瑞雅猛地坐直身体，金色的双眸空洞地睁大，两行滚烫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沿着白皙的小脸不断滚落，滴在火红的龙鳞上，瞬间蒸腾起细小的水汽。
温暖的微风拂过身体，她，依然坐在赤红之龙上。
“醒啦？”
龙骑士小姐微微一笑。
但下一瞬，她艾尔瑞亚布满泪水的脸。
“怎么了艾尔？做噩梦了？”
少女关切问道。
金毛狐狸懵懵点头，抬手擦了擦脸。
湿热的触感……
可是，为什么我会哭？
我可是永恒的神啊？
“没事吧？”
“嗯…”小狐狸似乎有些消沉，“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记忆。”
“是以前的事情吗？”
“是。”
莉兰妮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用手捋顺炸毛的狐耳。
原来，成神的你，也会因为这些流泪吗？
出奇的，艾尔瑞雅没有反抗，而是任由龙骑士小姐一遍又一遍抚摸。
而此刻，时间已经快到黄昏。
远方，城邦的轮廓已然可见。
“艾尔瑞雅阁下，”红龙微微偏过龙首，“吾虽不知你与吾主有何渊源，但吾与阁下都能算是世间长生之灵，若要愉快存于世间，有一种勇气，是必须的。”
“吾仍在寻觅。然……吾族的前辈中，确有曾将此践行至极致者。”
“他们或燃尽生命之火，投入炽烈的熔岩；或焚烧挚友的罪孽，送葬共苦的记忆。”
“不论时间的车辙碾过何处，这种勇气，如风似水，抹平一切伤痕。”
“而那，就是埋葬过往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