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紫罗兰这个人,老女仆斯洛蒂芬太太做了调查。但没能查询到任何信息。
紫罗兰认定自己是曾经在一个剧院负责小丑的工作,然而斯洛蒂芬查遍了全球的所有剧院,也不曾找到紫罗兰的痕迹。
关于紫罗兰的真身,斯洛蒂芬有几个猜想,但深思熟悉之后,全都被斯洛蒂芬自己一一否定。
“她接近大小姐,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大小姐完全没有怀疑过紫罗兰,她天真很容易害她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是最可怕的。
斯洛蒂芬服侍了霞阳家一辈子。在霞阳父母死后,紫罗兰到来前,她是扛起整个家的脊梁。她想,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大小姐。
亲自会会那个紫罗兰吧。斯洛蒂芬擎着伞,踏着雨,去了墓园。
雨反抗着伞,唤来了风。落着、落着,没有要停的迹象。
濡湿的草地变得泥泞,踩上去会让鞋底覆盖上一层难看的泥。土壤的每一处空隙都被雨水封堵,大地都要因这雨而窒息。不合时宜的雨,不拘于繁文缛节,玩世不恭,它自乌云中来。
紫罗兰想,这是一种征兆。
漆黑的石碑上,铭刻着逝者的名字和逝者生前的丰功伟绩。石碑之下的木棺中,却只是放着逝者生前的遗物——那是逝者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然而,为什么要记录下来呢?这是个没有遗忘的世界,全人类都不会再遗忘,会记住看见、听见的一切,那么碑文还有什么意义?
紫罗兰这样问着自己。这些碑文是她亲手刻下的。
她移步到另一座墓碑前,见到了撑着伞的斯洛蒂芬。
“这里住着谁?”紫罗兰问。
“前任家主。”斯洛蒂芬太太很平静,“大小姐的血亲。”
紫罗兰不再追问,只是学着斯洛蒂芬的样子,于坟前默哀。
“大小姐……幸福吗?”斯洛蒂芬没有正眼看紫罗兰。
紫罗兰点点头,告诉她霞阳的变化之大。
原本拼了命闭门不出的霞阳,如今会为了抢限定款的甜品而提前半天出门排队,会为亲自去实体店里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会到河边的公共跑道跑步,不拘泥于在她的花园里兜圈。
霞阳的笑容也更多了。
斯洛蒂芬太太点点头。这当然是她期望的霞阳的模样。但她还是止不住担心。
“你在盘算着什么阴谋?”斯洛蒂芬决定不再绕弯子。
“阴谋?”紫罗兰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我不否认,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斯洛蒂芬太太摇摇头:
“我必须得确保大小姐的安全。”
“那你可不能放纵我待在大小姐的身边了。毕竟,我可是一名杀人犯啊。”霞阳笑道。
紫罗兰很善于演戏。这是斯洛蒂芬太太新得出的结论。或许她真的在剧院呆过也不一定。那么,就全当她没有对她的身世造假。她是一名曾在剧院当过小丑的普通人。
斯洛蒂芬太太合上笔记本电脑,离开书房,途径霞阳的房间时,她从门缝看去。
紫罗兰正在给霞阳讲睡前故事,但霞阳听的津津有味,全然不像是有睡意的样子。看来,紫罗兰真的很适合讲故事。那本无聊的童话书,如果让斯洛蒂芬来讲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真是的,这个长不大的大小姐,明明都是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是戒不掉孩子气的睡前故事。
但这样,也确实是霞阳的作风。
大小姐霞阳还是那个大小姐霞阳,斯洛蒂芬太太暂时放下了心。
紫罗兰有什么目的不得而知,起码她还没对霞阳进行加害。
所以事态还没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必须要保护好大小姐。斯洛蒂芬太太再度在心底下定决心。
紫罗兰应该还不知道到大小姐的事情,再放纵紫罗兰这么下去,只会为大小姐的安全徒增风险。
不过,大小姐霞阳对这种事情全然不知。她拽着紫罗兰的手,撒着娇,希望紫罗兰多陪陪她。夜长,她怕。
霞阳怕黑,准确来说,是怕一切黑色的东西。当初她的父母,就是被黑色的怪物吃掉的。
人们称那种怪物叫做忆兽,是失去记忆的人变成的怪物。忆**情残暴,有着摧毁一切的欲望,没有智能,无法沟通。
霞阳就亲眼看着这样的怪物,吃掉了她最后的亲人。
她害怕忆兽会再次到来,像是三年前的那一天一样。如果只是吃掉她,那倒还好,她起码能得以解脱。但现如今,她又有珍视的人了——紫罗兰。霞阳害怕紫罗兰消失在黑暗里。
“我哪都不会去的,大小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你在撒谎吗?”
“绝无谎言。”
“可我们间只签了五年的劳动合同。合同一到期,你要是不和我续约了,该怎么办呢?”
“不信的话,就立誓吧。”
紫罗兰向霞阳伸出了小拇指,和霞阳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安心了吗?”
霞阳收回手。怎么也不像是安心的模样。
霞阳的独占欲还在蠢蠢欲动,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心里上蹿下跳,扰得她无法安宁。
拴住牛羊,要用栓绳。霞阳多么想拴住紫罗兰,让她无法离开。那么,自己有什么能作为栓绳的东西吗?
渐渐地,霞阳发现,控制的欲望竟然在无限的膨大,而这居然是和爱等价的情感。仅仅是换个名字,就从丑陋变得美丽,爱还真是不得了的东西。
霞阳身边没有绳子,于是她搂住了紫罗兰,在紫罗兰的脸颊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吻。
“是你带给了一无所有的我一切。”
“父母死后的每一天,都像是暗无天日。”
“是你告诉我可以稍稍跑一会,发泄那些不甘。”
“是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让我能再度眺望星极。”
“是你带我去往了高处,让我能一睹世界的风采。”
“哪怕是曾经的我,也未曾想过我有一天能像现在这么快乐。”
寒冷的风,此刻却很舒服。
紫罗兰并未作声,只是也抱住了霞阳,以此作为最温柔的回应。
“紫罗兰。”
“我在,大小姐。”
霞阳在紫罗兰的耳边轻声说,说要告诉紫罗兰一个秘密,得知了这个秘密后,就必须为霞阳承担一辈子的责任,永远不离不弃。
她想用这个秘密束缚住紫罗兰。不过,这可能并非是紫罗兰的意愿。她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紫罗兰身上,这会伤了紫罗兰的心。
紫罗兰同意了。紫罗兰说会为了霞阳,将这个秘密保守到紫罗兰走进坟墓。未来会见证她的真诚。
于是,霞阳说出了她的秘密:
霞阳曾差点变成了忆兽。她并非那个真正的霞阳。
真正的霞阳,早就在三年前父母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慢慢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