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安检后,山凭一行人走出机场,在机场外面的停车场处见到了已经打好招呼的「佐藤」家族的人。
“是二叔呢。”
佐藤佳奈轻喃,这被山凭听见了。
“你二叔?”
“嗯,他对我很好。”
「回来了啊。」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句日语。
“哦抱歉,你你不会日语是吧。”
可是转而就说起了中文。
“因为我们家跟中国的企业长期合作,所以家族里的人都有在学中文。”
佐藤佳奈看山凭有些疑惑,于是又跟他解释了一遍。
“是了。”
山凭点点头——不愧是工匠精神,连细节也不放过。
“哦对了,我们家在京都,没在东京。”
“……你要是早点说我就买飞京都的票了。”
“但是山凭君也没有问呐。”
“诶……”
朱常洛在一边起哄,顺便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精神焕发的西装男子。
【嘁,也就长得标致了点。】
朱常洛心里暗暗不忿,他是见了山凭一脸讨好的样子才这么想的。
“诸位,上车吧。”
似乎是中文学艺不精,名为佐藤源的男子不怎么会岔开话题,他生硬地打扰了几人的对话。
这是明面上就能感受到的意图,山凭和朱常洛应了一声,随后提了行李箱就跟了上来。
佐藤源开来的车是丰田世纪,在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佐藤源亲自开车,佐藤佳奈坐在副驾驶上,原本开车的小弟被他赶下去坐新干线回去。
山凭和朱常洛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该说不说,车上的座位感觉就让人舒服,除开车子外观让人觉得有点老旧(也或许是经典)——这似乎是日本车的通病,其它的诸如座位等让人无可挑剔。
让一个长辈主动开车这件事其实是令山凭很心慌的,毕竟自己过来就是要处理佐藤佳奈的家庭关系的,如果落了情理的话就实在难开口了。
当然,这只是作为中国人的山凭的想法。
佐藤源手扶着方向盘,心里不禁为佐藤佳奈担心。
他是佳奈的二叔,自己的大哥作为这一辈的家主,对于子女的教育不甚上心,一心效仿父亲的做法——家族联姻与公司**。
佳奈的母亲是德川家族的长女,因为联姻关系,对于丈夫严的决策无条件支持,佳奈的父亲对她的管教也只是无条件听从。而自己的大哥严本身是一个崇尚强者的,带着昭和精神的新时代叛逆者,他的教育理念是且只会是压迫与严教。源自己虽然也接触了这些教育,可他毕竟不是长子,没有被约束得太过严苛,所以在接触了更加自由,更加人性的教育方针后,成为了兄弟四人中的异类。
而这,也是佐藤源作为她二叔,决定好好引导佐藤佳奈,让她脱离这个极度封建家族的圈子的根本原因。
这些个极度封建的理念,本就应该随着天皇的死去而消逝。
可是现在,他透过镜子,看着正襟危坐的两个年轻人,一时间没了勇气去反抗大哥。他支开司机的目的就是和这两个年轻人谈谈,要不然他才不会开车。
“要不要放松一下?”
后座有自带的按摩器,可以按摩后背。佐藤源的提议是想让他们现在放松一下,以免之后见到大哥后没了脊梁。
“啊?嗯!”
山凭一下子背部挺得更直了。
“你按一下那里。”
在等待红灯的时候,佐藤源给山凭指了指位置。
“不必……我是说承蒙关照……
“请问一下……”
“我是支持你们的。”
佐藤源知道这些个中国年轻人不跟日本人一样能读空气,于是也没准备说迷糊话,而是直来直往。
“啊……”
虽说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跟佐藤佳奈谈恋爱而且也没什么想法,可是看着这有些威严的源和没什么表示的佐藤佳奈,山凭还是停下了要解释的嘴巴。
“果不其然。”
在一边的朱常洛这时开口。
“怎么?”
佐藤源头也没扭,松开手刹。
“我们那边的人都说日本人心思很细腻,能读出来别人没说完的话和说完的话。”
“是吗?谬赞了,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生存之道。”
“这也难怪村上春树在讲课的时候会把“我喜欢你”改成“今天月色很美”了吧?毕竟含蓄是刻在骨子里的,双方也都能理解话中的意思。”
言罢,朱常洛干笑两下拍了拍山凭的肩膀。
得到会意的山凭也开口:“很感谢您能这样照顾我们。”
“我只是不希望你们胡乱会意而已。”
佐藤源手轻轻拍打方向盘,而后似乎是想点一支烟,他的手在旁边摸索了几下。
可是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他回过头看了一眼。
“介意吗?”
“请便。”
山凭自然不会说介意,朱常洛平时也有在抽烟,所以山凭吸二手烟的机会有很多,不差这一次。
佐藤佳奈皱了下鼻子,随后打开车窗。
整个车中顿时又陷入了沉寂。
————
在由楠木制成的椅子上,一个穿着襻脖和服的男子坐在主位,目光正视前方。
与他对坐的是另一位与他长相相似的中年男子,穿的短袖与短裤。
「健,佳奈要回来了,你为何却支持源去接她?」
「毕竟佳奈没几个时日了。」
被称作健的佐藤健回话,随后看向摆在二人面前的围棋。
局面是白棋多3目。
「我不希望她出远门。」
佐藤严——佐藤佳奈的父亲,开口道,随后投子认负。
「我果然还是不如你啊!」
佐藤严下了结论,随后伸右手作请。
佐藤健摆摆手。
「大哥毕竟心系家族,棋艺差一着也是在所难免。」
言罢,佐藤健起身。
「大哥下次想下就下将棋吧?这样看起来才更适配。」
佐藤健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个古板的人,明明一言一行都要返回到明治维新之前,可是他却唯独对围棋热衷而不喜欢将棋。
也许是围棋的提子规则让他觉得自己有希望冲击世界冠军?
佐藤健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大哥这么中正的人怎么会走这些个歪门邪道?
佐藤严也起身,他双手背后略过摆在旁边的坐垫,看向种着矢车菊的后院,心思仿佛要飘回到渺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