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训练场。
穹顶的拟真天光系统正模拟着拂晓时分的微光，将这片辽阔得足以进行一场小型战役的室内空间染上一层柔和的灰蓝色。
微风系统吹来的风里，没有了设定好的青草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泥土和淡淡臭氧混合的清新那是高强度魔力碰撞后才有的味道。
除了她们三个，空无一人。
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着几乎可以听见的寂静。
洛晓霜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冰蓝色贴身训练服。
她将一头银亮的长发利落地扎成一个高马尾，随着她调整呼吸的细微动作，马尾的发梢在白皙的颈后轻轻扫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的哥哥，宋知意，身上依旧是那套清爽的白色便服。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是来参加激烈对抗，而是来公园散步，与这充满战斗气息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哟，两位来得真早啊。”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娇媚的声音像猫爪子，不合时宜地挠在宁静的空气里，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林倾辞踩着特制的战斗长靴走来，靴跟敲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暗紫色与黑色交错的战斗劲装。
那布料的剪裁极尽刁钻与惹眼，胸前与腰侧大胆的镂空设计，不仅没有丝毫累赘，对于魔女来说很合适。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知意，话语却像是向空气中抛出的鱼饵。
“队长大人，场地这么大，就我们三个人，是不是很适合做点……增进感情的事情？”
话音未落，洛晓霜身边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甚至凝结出了细微的冰晶。
“训练场是神圣的地方。”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清冽如冰。
“不是给你说这些无聊话的。”
“哎呀，只是个建议嘛。”
林倾辞对此毫不在意，视线依旧黏在宋知意身上，发现宋知意眼中并没有流露出惊艳而是略带一丝无奈。
只见她缓缓说道
“倾辞，你成为魔女才多久？”
“就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穿这种衣服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某个微妙的点。
林倾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还故意挺了挺胸，让那惊人的曲线愈发明显。
“怎么？好看吗？”
“这可是魔女序列的标配，能够最大限度地与魔力共鸣。”
她随口胡诌着听起来很专业的理由，眼波流转。
“你不懂，这是战斗的艺术。”
宋知意懒得再理会她的狡辩，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晓霜，你先来。”
一瞬间，洛晓霜冰蓝色的瞳孔里，像是被同时点亮了无数绚烂的烟花。
巨大的喜悦与胜利感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甚至没忍住，下意识地挺了挺胸，用眼角的余光给了不远处的林倾辞一个不加掩饰的示威眼神。
看，哥哥第一个选的是我。
林倾辞好看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双手抱在胸前，退到一边，摆出了看好戏的姿态，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法师序列是所有序列之中最为灵活的序列，什么样的战斗风格取决于自己掌握的魔法和构建属于自己的体系。”
宋知意走到场中，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的平静，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一个成熟的法师，想要形成全方位的战斗体系，至少需要掌握两百个以上的法术模型。”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但是，若是对法术的理解与操控能力足够高，这个数量可以大幅度减少。”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白色便服在一阵柔和的光晕中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套纯白为底，点缀着金色纹路与四叶草装饰的华丽礼装。
她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从清秀的少年，化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来吧，晓霜。”
“用你的全力来攻击我。”
“是，哥哥！”
洛晓霜立刻沉下心，庞大的法力像解冻的溪流一样从身体里奔涌而出。
她双手在胸前快速交错，划出玄奥的轨迹。
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冰蓝色符文凭空亮起，围绕着她飞速旋转。
最终在她面前，凝结成一面厚重无比、闪烁着钻石般寒光的巨大冰晶壁垒。
“【寒冬之墙】！”
这面墙壁不仅巨大，表面还布满了无数细小的、不断生长的尖锐冰棱，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开始准备自己目前能掌握的最强大的魔法。
“古老的冰河记忆，”
“在此刻重临大地。”
古朴而悠长的吟唱声在训练场中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空间中水元素的剧烈共鸣。
宋知意清澈的蓝眸里，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金色数据流飞速划过。
在【全知之眼】的视界中，洛晓霜的魔力流动、法术模型的构建过程、甚至每一丝能量的逸散，都化作了最精准的数据，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中等级防御法术，【瞬发】技巧掌握得不错，没有吟唱就可以释放。只是元素凝实度还有百分之七的缺陷，结构不够稳定，不错了。”
她平静的点评声，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洛晓霜最引以为傲的防御。
洛晓霜的吟唱词猛然中断了，体内原本顺畅的法力流都出现了一丝致命的紊乱。
她所有的施法细节，那些只有她自己和家族里最顶级的导师才能察觉的细微习惯与瑕疵，就这么被哥哥轻描淡写地一眼看穿。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最隐秘的秘密被当众揭开，让她无所遁形。
一旁的林倾辞，嘴角那点看戏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法掩饰的惊愕。
“不要分心。”
哥哥的声音将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继续。”
洛晓霜狠狠咬着银牙，将所有杂念甩出脑海，调动起更多的法力，重新稳固住即将成型的法术。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连时间亦将凝固，”
“吾以真名命令——晓霜”
“【永恒终焉之叹】！”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股毁灭性的寒潮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目标直指宋知意。
然而，宋知意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手中的法杖顶端，那颗湛蓝色的宝石微微亮起。
“叮。”
一声轻响。
原本坚硬冰冷的金属地面，竟肉眼可见地开始软化、翻涌，变成了肥沃湿润的黑色泥土。
【生土术】、【赋能术】、【结构稳定】……数十个土系与辅助魔法被以毫秒级的速度复合式施法，瞬间改变了地貌。
紧接着，无数翠绿的幼苗破土而出，以一种违反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生长，在短短两秒内就化作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将宋知意完全遮蔽。
下一刻，一条咆哮的火龙凭空出现，一头撞进了森林。
轰！
烈焰瞬间点燃了这片由生命魔法催生出的、蕴含着庞大能量的树林。
恐怖的高温能量与洛晓霜那禁咒级别的寒潮轰然对撞，引发了一场剧烈的能量湮灭反应。
洛晓霜感觉自己的法术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又无比坚韧的墙，被飞速地消耗、中和。
她不甘心。
“咻咻咻——”
数百个边缘锋利如刀的冰锥在她身后凭空出现，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像一片冰冷的死亡箭雨，绕过能量对冲的中心，从高空射向宋知意所在的位置。
可哥哥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瞬间，在她身后凭空亮起上百个璀璨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迅速拉长、塑形，变成一枚枚纯粹由魔力构成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奥术飞弹。
不是十几枚，是上百枚。
它们不像法术，更像一支纪律严明的未来军队，静静悬浮在空中，散发出让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去。”
她只说了一个字。
上百枚奥术飞弹瞬间破开长空，像一群逆流而上的蓝色鱼群，带着精确到无可挑剔的弹道，精准地迎上了她的每一枚冰锥。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阵雨打芭蕉般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噗噗”声。
洛晓霜引以为傲的冰锥阵，在接触到奥术飞弹的瞬间，就被纯粹的能量流冲刷、抵消、彻底湮灭。
连一丁点冰屑都没能剩下。
仅仅一秒钟，天空就重新变得干净了。
怎么……可能？
洛晓霜的思绪彻底凝固了。
她无法将眼前这神明般精准而浩大的一幕，与那个法师学徒入门时就会学习的、最基础的“奥术飞弹”法术联系起来。
这不是魔法。
这是神迹。
“【冰锥术】的魔力转化效率只有六成，但优点是模型简单，适合瞬发与复合式施法。”
哥哥平静地解释着，好像只是随手解开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这是法师序列的战斗思路，我用礼装的方式，把它实现了。”
不远处的林倾辞，暗红色的瞳孔在一瞬间缩紧了。
奥术飞弹……那是法师序列最基础的攻击法术。
但上百枚同时施放，并且做到一对一的精准拦截，这种恐怖的运算力和多线程操控力，早已远远超出了法师序列所能达到的范畴。
将其她序列的魔法原理，拆解、分析、洞悉其本质，然后用自己的【礼装序列】进行重新编写与优化，最后以一种更强大、更高效的方式释放出来。
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股不服输的倔强火苗，在洛晓霜心底重新剧烈地燃烧起来。
她将体内剩余的所有法力，不计后果地全部压了上去，灌注到身前那已经开始出现裂纹的【寒冬之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