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下午,苏德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那架势,仿佛屏幕里住着他的全世界。的确,此刻屏幕上正播放着他日夜追逐、呕心沥血、甚至不惜以“单身二十八年”为代价(虽然他本身就是)才勉强打到大结局的18游戏。史诗级的CG动画正播放到最最最关键的场面,B,GM也适时地变得激昂又煽情,气氛紧张刺激到苏德缺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突破了银河系。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连呼吸都自动切换成了屏息模式。
“来了来了!就是这里!高潮!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艺术!”苏德缺在内心狂吼着,指尖甚至都因为兴奋而开始微微颤抖。他已经想象好了,看完这一幕,他要截屏留念,然后找个时间细细品味,再写个长篇大论的“游戏结局深度解析”,发到他那个秘密论坛里,定能引来无数顶礼膜拜。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刻,一声刺耳到令人耳膜刺痛的刹车声,就像谁一脚踩扁了一群正集体合唱的巨型鸭子,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那紧张又庄严的宁静。苏德缺眉心一拧,这声音太诡异了,不像平时楼下那些“飙车党”的炸街声,倒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在做垂死挣扎。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甚至连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起——紧接着的,便是“轰”的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那巨响,不像是撞车,更像是拆迁队精准定位了他家。苏德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伴随着水泥和玻璃的碎屑,像一头被激怒的史前巨兽般,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离谱地从他三楼的窗外,直挺挺地、义无反顾地、不带一丝犹豫地,以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的迷茫而又坚定的姿态,“轰”的一声,撞!了!进!来!
赫然是一辆泥头车!一辆威风凛凛、土里土气、却又莫名充满野性与暴力的泥头车!它就像一头狂奔的犀牛,完全无视了物理法则、建筑结构以及人类的生命安全,直接将苏德缺的房间当成了它的终点站,甚至连个减速的意思都没有。整个房间,不,是整个楼层,都像是得了帕金森晚期,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各种木头断裂、墙壁坍塌、玻璃破碎的骇人声响,活像被扔进了搅拌机。
苏德缺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背后传来,他甚至连“卧槽”都没来得及喊出口,整个人连同他的心爱电脑椅,就像被泥头车随意拨弄的木偶一般,直接被它这突如其来的“铁憨憨”推土机连人带椅,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怼上了对面的墙壁。他呈一个极其扭曲、极其“惨烈”的姿势,像一张被压扁的煎饼,死死地贴在了冰冷的墙上。那感觉,就像是刚学会骑自行车的你在下坡时发现刹车失灵,然后以每秒八十米的速度一头扎进了水泥墙里。
意识就像即将没电的手机屏幕,在模糊和清晰之间反复横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感到胸口剧痛,全身骨头都在哀嚎,鼻腔里充满了呛人的灰尘和不明金属的腥味。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怎么如此……没有一点仪式感?正当他这仅存的意识准备交代“后事”的时候,一串串走马灯般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然而,闪过的不是初恋的笑脸,不是父母的慈爱,不是儿时的梦想,甚至不是那18游戏的大结局CG,而是——天呐!他电脑里那2个T的“私藏资料”!
就像一道霹雳划破了混沌的意识,苏德缺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死法也太魔幻了吧?!三楼被泥头车撞死?这简直是年度迷惑行为大赏冠军!毫无疑问,这绝对要上新闻头条啊!想象一下,明天早报的头条新闻,会用醒目的黑色加粗大字写着:“惊爆!某男子家中离奇被泥头车撞死!死因成谜!警方发现其电脑惊现海量不可描述资料!”
等等!那2个T的“不可描述资料”!那是他二十多年人生精华的浓缩,是他深夜里最亲密的“战友”,是他避开世俗眼光的“秘密花园”!如果这玩意儿被记者发现了,被警察叔叔叔叔们“取证”了,然后被无孔不入的媒体曝光了……
苏德缺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系列惨绝人寰的画面: 他的母亲,那个慈祥而又略带唠叨的妇人,拿着报纸,颤抖着手指着头条,然后老泪纵横,哭喊着:“儿啊,你死就死了,为何还要留这等污秽给娘看啊!” 他的父亲,那个平时不苟言笑的汉子,也会红着眼圈,抽着烟,叹息一声:“早知道这小子不学好,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学好!” 他那些平时在微信群里插科打诨的“兄弟”们,一个个戴着墨镜,西装革履地参加他的葬礼,表面肃穆,实则内心狂笑,然后在敬酒时窃窃私语:“嘿,苏德缺这小子,死得真冤,但也真TM有出息,到死都不忘贯彻单身狗的精神,还留了这么大一笔‘遗产’!” 最可怕的是,他的列祖列宗!他仿佛看到祖先们那古板的画像一个个从祠堂里跳出来,瞪着他,指责他:“不孝子孙!吾苏氏百年清白,今日竟毁于你手!还不速速自行了断,清白于人……呃,你已经了断了,那便就此湮灭,别再祸害苏家香火!” 还有,他小学时暗恋的小芳!那个在他记忆里永远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如果她知道了他电脑里的“秘密”,她会不会直接原地爆炸,然后从此对异性产生不可逆转的PT SD?
被夹在车子与墙壁之间的苏德缺,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内脏仿佛都在颤抖,生命的火焰摇曳不定。他甚至连“求生欲”都没有了,他对自己这副残破的肉体毫不关心,对他即将逝去的生命也毫无眷恋。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八个大字,八个字在意识中反复咆哮:“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的清白!他苏德缺一世英名(虽然也没什么英名),岂能葬送在这2个T的“证据”手里?!那简直比死还可怕!那是社死!是遗臭万年!他的人生信条里,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后丢脸!
于是,在一股几乎是执念驱动的、超越常人、甚至超越奥特曼在能量计时器闪红灯时爆发出的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苏德缺猛地爆发了。他那残破的身体,在求生欲为零、求“清白”欲为MAX的情况下,竟然硬生生地、甚至带着几分血腥的艺术感,从车与墙的“死亡三明治”夹缝里撕扯了出来。
那过程,简直就是人体撕裂艺术的现场表演。他的一只手臂,因为被死死地压在墙上,硬生生与身体分离了一大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和肌肉纤维撕扯的“哧啦”声,就像剥香蕉一样,被他自己从夹缝中“剥”了出来。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就那么惨烈地留在了车与墙的接触面上,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周围的灰尘和碎渣。苏德缺的脸色惨白,但他顾不得疼痛,顾不得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疼到麻木了,反正这具躯壳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他眼中只有那台还亮着屏幕、还未来得及被泥头车完全摧毁的电脑!
他的手,那只血淋淋的、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手,此刻却异常坚定。它颤抖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线,目标明确地,向着键盘,向着那生死攸关的“删除键”伸去!他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疯狂地、歇斯底里地敲击着那个键,仿佛那是拯救他灵魂的唯一按钮。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他内心对清白的渴望和对社死的恐惧。那画面,简直是“生命不息,删除不止”的活生生写照!
泥头车司机,名叫王大锤,此刻正心有余悸地从驾驶室里探出头。他刚才刹车失灵,方向盘也卡死了,一路从高架上俯冲下来,根本停不下来,结果就一头扎进了这栋楼的三楼。他本来已经吓傻了,正准备报警自首,然而当他看到苏德缺的操作时,他彻底懵了,然后又彻底吓傻了。
他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半个身子还被夹在自己的泥头车和墙壁之间,却用一种超乎常人的毅力,生生把自己那条已经血肉模糊、几乎断掉的手臂,从夹缝中扯了出来!血浆像喷泉一样飙射,洒满了半个房间。这画面,简直比恐怖电影还惊悚!
“天呐……这、这人他临死前还在给家人留遗言吗?!”王大锤脑补能力极强,看着苏德缺那疯狂敲击键盘的动作,再联想到他那血肉模糊的身体,心中立刻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愧疚。“他为了留下给家人的最后一句话,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一只手臂和大半块肉都扯下来了……我的老天爷啊!这得是多么伟大的父爱(或母爱)啊!多么伟大的牵挂啊!我王大锤,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真是千古罪人啊!”
愧疚、自责、悲伤,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敬佩,瞬间冲满了王大锤那颗简单善良、又有点爱脑补的心。他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男人还在颤抖着弄电脑,眼中泪光闪烁,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然而,正被司机王大锤误解为“为爱牺牲、留下遗言”的苏德缺,此刻的心中却只有狂喜。他丝毫没有理会王大锤那即将决堤的泪水,更没有感受到那满屋的血腥味和身体传来的剧痛。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屏幕上,一排小小的、却比任何诺贝尔奖证书都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提示正在闪烁:“数据已清除”。
“清!除!了!”苏德缺的眼中,映着那几个字,就像看到了天堂的圣光。他嘴角缓缓露出一丝“释怀”的微笑,那笑容,简直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神秘,比佛陀拈花一笑更超脱。他仿佛已经完成了生命中最伟大的使命,彻底解脱了所有尘世的烦恼。这才是真正的“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啊!他的至爱亲朋、列祖列宗、以及那个小芳,终于可以永远活在他的清白里了!
随后,那抹释然的微笑凝固在嘴角,眼前一黑,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但他并没有感到死亡的痛苦,没有刀割般的剧痛,也没有冰冷的窒息感。反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如同漂浮在加了料的温泉水中般的自由感。他感觉自己变得异常轻盈,没有了肉体的束缚,没有了地心引力的牵绊,仿佛成了一粒不负责任的灰尘,在某种温暖又粘稠的介质中,无忧无虑地漂浮着,摇曳着。那感觉,就像是刚学会了如何在水里漂浮的孩童,新奇又放松。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果然还被包裹在那令人安心又有些恶心的粘稠液体中。周围漂浮着各种诡异的、巨大无比、形状各异、无法辨识的颗粒物。它们有的像发酵的面团,有的像没有形状的果冻,有的又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细胞核,甚至还有些像是某个生物体内某种不可名状的排泄物。他感到自己异常渺小,仿佛失去了实体,甚至连一个明确的形状都没有,就像一团不定形的意识漂浮在那里。
这场景,简直比他电脑里的18游戏还要18,但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可描述”。这踏马给我干那来了?!这踏马还是地球吗?!他心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灵魂拷问,那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以及一丝丝来自宅男最后的坚持——“我到底在哪?!”
然后,一股奇奇怪怪的、既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便意”,就那么悠然地飘进了他的“意识体”里。那味道,有点像夏日厕所的那种……那种……嗯,难以形容的“芬芳”。
“卧槽!”苏德缺的“意识体”猛地一颤,差点原地蒸发。“这、这不会是我刚才排泄在……不会吧?!”他内心瞬间崩溃了。堂堂七尺男儿(虽然现在可能不足一纳米),死后居然沦落到漂浮在“便意”之中?这设定也太离谱了吧!这简直比被泥头车撞死还要离谱啊!他拼命想要分辨这些粘稠液体和巨大颗粒物到底是什么,但越是“看”,越是感觉自己似乎正置身于某个巨大生物的消化道内,或者,更糟糕,是某个细菌繁殖的培养皿里。
“我不会是死了变成了一坨屎里的微生物吧?”他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恐惧和绝望开始蔓延,那感觉,比死前担心电脑资料曝光还要让人难以接受。他宁愿遗臭万年,也不愿变成一坨“便意”!“这、这TM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