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入店铺那熟悉的、混杂着霉味和劣质魔药气味的昏暗空间,姬君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内衫。
门外,隐约还能听到夏子媚那清泠悦耳、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似乎在吩咐着什么。很快,步辇移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店铺里,胖老板娘依旧坐在油腻的柜台后,但此刻她脸上的精明刻薄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魂未定的敬畏和讨好。她看着姬君,又看看门外,三角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小……小兄弟……”老板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您……您要卖点什么?”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姬君怀里,又飞快地移开,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姬君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挥之不去的、夏子媚温柔却冰冷的眼神。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草编钱袋,又从钱袋深处摸出几块亚丝娜交给他的、散发着纯净魔力光晕的月光石原矿,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老……老价格。”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
老板娘这次甚至没有仔细看矿石的成色,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便忙不迭地点头:“好!好!老价格!十六密银币!不!十七!算十七!”她手忙脚乱地从柜台下数出十七枚闪烁着银灰色光泽的密银币,小心翼翼地推到姬君面前,仿佛生怕动作慢了会惹来什么灾祸。
姬君默默收好钱币,重新塞进草编钱袋,紧紧攥在手心。他不敢停留,甚至没敢再看老板娘一眼,转身就冲出了店铺。
巷道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混乱和污浊,但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却多了一层更深的忌惮和探究。夏子媚的步辇早已消失无踪,连同那个被带走的佣兵和他的破斗篷、面具。
姬君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穿行,只想立刻离开这座如同钢铁巨兽般吞噬人心的城市。他紧紧攥着怀里的钱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那钱袋上草木的清香,此刻也无法驱散他心头那浓重的寒意和那抹温柔笑容带来的、挥之不去的阴影。
天斗城,城主府,夏大小姐……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个名字,那张脸,那温柔似水却又冰冷刺骨的眼神。
回到精灵庄园时,夕阳的余晖正温柔地洒落在崭新的灰色石墙和精致的窗棂上,冰晶喷泉流淌着悦耳的水声,魔法藤蔓在晚风中舒展叶片,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
姬君推开那扇厚重、雕刻着守护符文的橡木大门,踏入玄关。客厅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是炖肉的香味,混合着香料的芬芳。
亚丝娜正坐在壁炉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月光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铺散在深色的绒毯上。她依旧穿着姬君的旧麻袍,露出的脚踝线条优美。听到姬君回来的动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碧绿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落在了姬君身上。
她的目光,精准地扫过他微微凌乱的银发,扫过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扫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唇线,最后,落在他紧紧攥在胸前、指节泛白的手上——那里,正死死地攥着那个小巧的草编钱袋。
亚丝娜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碧绿的瞳孔深处,冰层之下,仿佛有什么极其锐利的东西,缓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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