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丰盛的早餐啊！
琥珀已经顾不上什么女孩子的矜持，两眼泛光，大快朵颐起来。
早餐有培根煎蛋和蘑菇汤，搭配主食是用黄油烤的土豆块，精致地摆放在小木碗里，卡斯克人生活朴素，餐具也相当简单，一支木勺，一把小餐刀而已。
众卡斯克人团聚在此用餐，按照一定的地位和顺序就座，卡斯克男子们通常是德高望重的战士和匠人，所坐的位置较高，距离首领沃洛科夫那一桌更近一些。卡斯克妇女们的地位略低，负责日常的农场经营和杂活，因此位置离得远些，在木制厅堂的边缘。
尽管如此，玛莉雅和琥珀因为地位的特殊，还是和沃洛科夫，老骑士巴斯坦等卡斯克重要人物坐在了同一桌用餐。玛莉雅是讴明教会的修女，琥珀则是出身高贵的精灵族少女。
琥珀这孩子恐怕是真的饿坏了。玛莉雅浅笑，自己的魅魔血脉对寻常饮食没那么渴求，所求的不过是充沛的情欲——自己清早的时候已经通过了和琥珀贴贴洗脸的方法喂饱了自己，但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不要被外人察觉，还是吃两口好了。
黄油烤土豆又软又糯，咀嚼时又伴随着百里香的美妙气息，担任卡斯克食堂大厨的人一定很厉害。
鸡蛋碎的清香很好掩盖了培根本身的咸味，何况还有一碗鲜美的蘑菇汤，汤底发白，似乎是用鱼骨吊过的。
玛莉雅也不得不感叹，这样的手艺，过去在修道院里也难见。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早餐。
沃洛科夫这个家伙还真是没礼貌，身为首领，他为数不多的特权就是加餐，手上的大鸡腿还没啃完，他的目光就投向了玛莉雅。
“看什么看！我的裙子今早缝补过了，没有白丝看了，哼。”玛莉雅吐舌。
“我不是那个意思，修女大人。”沃洛科夫汗颜，这样的举动让他手上的鸡腿都不香了，直接丢到大厅地上，任由卡斯克人驯养的狗儿们享用。
沃洛科夫故作成熟地轻咳一声，以一名卡斯克首领的身份发布命令：“我需要你的协助才能医治伤员，玛莉雅。”
你要是能早点把我放了就好。玛莉雅心不在焉，自己身上还有盖乌斯前辈嘱咐的使命，将圣剑归还到白树镇，届时父亲才有脱困的可能……盖乌斯警告过，宗教裁判所是吃人不吐骨的魔窟，父亲在那里至多只能活两年——在前往维斯瓦王国的路上，她已经浪费了大半年。
所以，越早离开，才能越早抵达白树镇。
玛莉雅随便应付了一下沃洛科夫的命令，跟着他前去了医疗室，琥珀作为玛莉雅的侍女，自然也要一同陪伴。
根据沃洛科夫的解释，卡斯克人毕竟是在这片草原上与各种敌人为敌，勉强开辟了一片栖身之地与保卫维斯瓦王国不受侵害的防线。
然而，卡斯克人的武装力量过于弱小了，他们一无所有，唯有捍卫土地和自由的勇气，过半的卡斯克人使用的武器是粗劣的刀剑和简易的皮甲棉甲。只有少数如沃洛科夫这样的成员才会佩戴锁子甲，使用更优质的宝剑。
“是什么造成的呢？”玛莉雅不由得好奇，尽管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她也看出来，卡斯克群体本质上是一群为了保护自己武装起来的农民，缺乏精良武器是其命门。
沃洛科夫叹气：“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上一代卡斯克首领指定为继承人的。”
“啊？”
卡斯克人是维斯瓦王国抵御东部兽人入侵的第一道防线，理论上当然需要王国的通力支持，但卡斯克人是蔑视王国贵族，崇尚自由的人，贵族们不喜欢这种张扬的群体，更不愿意把有限的资源花在他们身上。事实上，卡斯克人从维斯瓦王国得到的物资，大多数依赖于正常的货物买卖，但在白树镇贵族的盘剥下，买卖本身，价格也不够合理。
“所以，卡斯克人的首领需要有说服贵族们捐纳物资的能力——而我恰好满足这个条件……”
“因为你是诺曼里克的子孙，维斯瓦王国的王子？”玛莉雅不解，“我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是王子，为什么要滞留在这片土地上？”
“你问得有些多了，修女。”沃洛科夫不愿意浪费口舌，“你的任务，在这里。”
沃洛科夫停下脚步，为玛莉雅打开了医务室的大门。
所谓的医务室，不过是寨子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但里面却满满当当摆了几十来号病床，沉闷恶臭的空气瞬间让玛莉雅和琥珀两名姑娘回忆到当初受困在兽人囚车里的氛围……
伤员们歪七扭八地躺在病床上，卡斯克人简陋的条件甚至无法提供卫生的居所，泛黄油腻的床单沾染了血污，时不时还能听到病号们的呢喃和惨叫。
“给我按住了，灌两口酒再说——他奶奶的还在乱动，不行，得上麻醉！”一名似乎是主治医师的男子发号施令，但玛莉雅完全惊掉了下巴。
这个男子穿着皮围裙，满身油污，分明是个铁匠！而他发号施令的对象，更是个奇葩。
那是个样貌奇特的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和鸡窝似的，又长着一对暴露在嘴唇外的虎牙，皮肤略微发绿，身材干瘦，四肢和男子一样修长有力，穿着工装裤，一听到麻醉指令，便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
锤子。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这就是卡斯克人的麻醉方法。通过重击让伤者快速入睡，趁机进行截肢手术，完事后便用烧红了的烙铁往创口上烫，主打一个干净又卫生！
玛莉雅一脸无语。
“介绍一下，这位是史文，我们卡斯克人里最好的铁匠，木匠兼皮匠。那位姑娘叫卓尔拉，史文的外孙女。”沃洛科夫开口，“接下里的医疗事务，你就和史文进行交接——我还有事情要办。”
这家伙，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交给我……玛莉雅握拳，心中万千草泥马飞过。这么脏的环境，完全是让伤员们等死啊，感染和发烧迟早会害死半数人的性命。
也难怪沃洛科夫需要优秀的医疗人才了。卡斯克人什么都缺，简单的截肢手术虽然能救命，却只能救下几个残废……
所以，这里果然需要讴明教会的协助，用圣光属性的神术来……
可玛莉雅不会——自从她觉醒了魅魔血脉后，光明女神卢米娜便收回了恩赐，她和父亲都失去了施展神术的能力。
沉默，玛莉雅只能装作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等对方先开口。
“您好，能在这里见到讴明教会的修女太好了——我听说他们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伤口自动复原，死者死而复生。”卓尔拉显然对新来的玛莉雅十分感兴趣。
玛莉雅本想伸手，对方似乎是个性格不坏的姑娘，但就在这时，琥珀却不合时宜地尖叫，并且躲在了玛莉雅身后。
“她是兽人！”精灵说。
什么？玛莉雅顾不得多想，过去的那点私人恩怨很快驱动她卸下后背的圣杖，腰马合一快速发力，不出三秒，杖尖已经抵住对方的面门。玛莉雅注意到，卓尔拉的耳朵，的确有些奇怪。
“我……”卓尔拉向后退了一步，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眼巴巴地把目光投向唯一的亲人，史文。
“卓尔拉不是坏人，我向各位远道而来的人保证。”史文发话。
琥珀依旧躲在玛莉雅身后，不敢面对眼前的奇特姑娘。
玛莉雅无奈，卓尔拉是兽人混血吗？这片土地还真是奇特，但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她们。
“好了好了，琥珀，不要耍小性子了——她能负责为伤员进行麻醉，显然是非常信任的人。”玛莉雅转身拥抱琥珀。
“呜呜……”琥珀不情愿地走向卓尔拉，眼中已经没有了那股恐惧，她微微欠身行礼，“对不起。”
玛莉雅还在回味先前的恐惧，某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刚才自己试着拥抱了琥珀，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水一样流淌到了自己身上，是琥珀的恐惧吗？
玛莉雅再往琥珀和卓尔拉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五分钟前还不敢互动的两名丫头，现在却像亲姐妹那样卿卿我我了起来，琥珀的过分热情，让玛莉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有点不对劲啊？
“咳咳——姑娘们，长话短说，这里不是茶话会！”史文开口，“我还指望修女大人能施展神术，救治我们的弟兄呢！”
哎呀呀……玛莉雅明白，躲是躲不过的。
但自己怎么开口呢？总不能说“我是魅魔，我不能施展神术治疗伤员请把我送上火刑架吧”？
“这个嘛……哈哈，施展神术是需要……”玛莉雅搜肠刮肚，试图拖延时间。谁知道，是卓尔拉开口救了她一命。
“姥爷，你没看见修女大人远道而来体力不支吗？她的一只眼睛都急出红眼病了。”卓尔拉撒娇。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能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再施展神术。”玛莉雅就坡下驴，同时心中进行了下一步演算。
自己刚才，果然是无意识间“吃掉”了琥珀的恐惧，又一次觉醒了魅魔的能力吗？就像当初自己意外魅惑中了兽人首领那样？
玛莉雅忽然想起自己胸口还挂着一块小镜子，于是掏出来，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果然，自己的一只眼睛果然变成了红色，就和以前那几次觉醒一样。
如果这样的话……
史文摇头：“修女大人别开玩笑了，您可是这段时间在我们的厅堂里享用了丰盛的宴会，我们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我当然会协助你们的医疗，但贸然施展神术，只是在浪费众神赐予人类的才能。”玛莉雅斩钉截铁道，“我会施展光明女神卢米娜施展的神术协助医疗，但绝不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
玛莉雅自信地走向了史文，准备进行医术援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