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恐怕要严肃讨论了。
康拉德爵士这才意识到，自家小小的厅堂里，多了这样一位重要人物。
“玛莉雅小姐，很抱歉忽视了你——您居然是故人之女！”康拉德爵士一反常态，在夜间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人数不多，只有少数几名亲信以及沃洛科夫，矮人兄妹以及丝凯莉特而已。甫一开场，便是康拉德爵士起身，鞠躬致歉。
“亚索尔是一名伟大的战士，没有他和斯特罗姆，以及其他英雄反抗魔族的功绩，维斯瓦王国绝无存在的可能……”康拉德爵士感叹，“二十年前，我和巴斯坦爵士算是旧交，一同追随年轻的卢卡王子斯特罗姆起兵反抗魔族的侵略——当时的讴明教会派出了两位使者，便是亚索尔和盖乌斯。说什么，我也不能冷落了故人之女。”老战士的身影在壁炉和墙上挂着的一对獠牙战利品的映照下，身躯显得格外高大。
“我只是后辈，服从的是盖乌斯的命令——将圣剑归还于白树镇，盖乌斯保证，一旦我完成这项任务，父亲亚索尔便有归来的希望。”玛莉雅做好了决心，将过去一切不公娓娓道来。既有母亲莉莉丝回归魔界导致的悲剧，也有一路上在维斯瓦王国东部草原冒险，与魔族残党交手的事迹。
因为一路上似乎都有故人相助，七勇者的子嗣都在此活跃，既是巧合，也是必然。玛莉雅下了决心，告知给潜在的盟友，总比独自承担好。
“按照你的说法，宗教裁判所里的犯人难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而盖乌斯坚持，你要完成这项任务，以让亚索尔脱罪。”康拉德面露难色，“我并非讴明教会中人，不懂你们的规矩——维斯瓦王国里，信奉讴明教会的贵族不到一半。”
“那就由我来说吧。”哈蒙德拍桌，“依我看，白树镇是圣剑光明使者的铸造之地，至今，其铸剑台还保存在镇子广场中心，若能够成功归还，并施以加护，足以使得它不受魔族野心家的染指——这是非常好猜测的，白树镇的地方主教，可是佩蒂主教，盖乌斯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只是，归还了圣剑，一定能保证亚索尔前辈的归来吗？”
“我想只能仰赖盖乌斯叔叔的能力了，身为枢机主教，他一定有能力为父亲开罪！”玛莉雅斩钉截铁道。
众人也很难戳破什么，玛莉雅的坚持，正是为了父女团圆，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她已经在背叛中失去了母亲，如果讴明教会做出了严酷的惩罚让她再失去父亲……那必然是个悲剧。
康拉德内心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将为你们提供一艘小船，沿着维斯瓦河直接抵达奇丘林和白树镇的渡口。”康拉德说，“这本来是沃洛科夫明早计划提议的，如今看来，此事越早越好——明日凌晨，你们便出发好了。如果事情果真有你和沃洛科夫殿下说得那么严重的话。”
“在维斯瓦王国的东方，兽人的王汗波尔格，以及其他魔族残党形成了一个联盟，时刻窥伺着维斯瓦王国。”沃洛科夫强调了这点，“所以，联盟之事必须达成，此外还需要我的叔叔，维特亚兹的支持。没有维斯瓦王国的波雅尔贵族提供足够的物质支援，我们难以长期和兽人交手。”
玛莉雅同意这一点，缺医少药的扎波德勒卡斯克人，就差一点因为兽人的毒药全军覆没。
“那么，我们还需要守望相助才对——我会想办法匀出一批物资，支援扎波德勒的弟兄们。”康拉德说，“丝凯莉特！”
爵士的外甥女应声而来，全副武装，做好了准备。
“明日你挑选一打卡斯克弟兄，护送一批物资和马匹抵达扎波德勒，她们那边物资急缺。”
然后，是关于当地的一些琐事。
战锤氏族的两位重要人物，七勇者之一的布伦丹，他的一对儿女在波尔塔瓦驻留可不是来旅游的。
“说到底，是为了贸易协议而来。”哈蒙德耸肩，“维特亚兹王最近找俺们矮人要了个大单子，订购了不少钢铁，宝石和一些手工艺品…这一时半会是做不完的，我和舍妹计划以特使的身份前往佩列夫，请求宽限几个月。”
沃洛科夫有些难以置信，满脸疑惑，于是打断了哈蒙德，追问道：“叔叔从来都不是喜好奢侈品的人，他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人总归是会变化的嘛，我们矮人也只是收钱办事——矮人打造的武器通行人类世界，人类则回报以金钱和美酒。这总比千百年前矮人和人类打打杀杀来得好吧？”
“的确，一向谨慎的维特亚兹陛下突然大张旗鼓，个中变化不得不大。”康拉德爵士分析，“沃洛科夫殿下，有些事情尚且属于谣言，您不一定要相信，只是来自佩列夫的商人们传来的污言秽语。”
“说吧——我大概猜得出是什么？”沃洛科夫说，脸色却是藏不住地难看。
“传言说，维特亚兹陛下即将娶妻，这是他第十三次物色王后了。”
噗嗤！
玛莉雅绷不住笑了，什么样的国王，会一口气娶了十三次王后？
但众人的脸色凝重，和玛莉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玛莉雅只好一一致歉。
“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维斯瓦王国发生的事情。”玛莉雅开口，“第十三次？这是否意味着前十二次……”
“都不成功。”沃洛科夫说，“叔叔虽然结了很多次婚，但都以失败告终。”
“这些女方有的出身高贵有的出身卑微，有的来自异国他乡有的则直接来自佩列夫王城脚下。但不论如何，这些可怜的女性从未有过好结局。”丝凯莉特叹气，似乎是在为她们的不幸感到一丝悲伤，“流产，瘟病，离婚，维特亚兹陛下一直在坊间流传着不好的名声——受诅咒的王。他一个孩子也不曾拥有。”
沉默笼罩在许多人心头，连玛莉雅都被惊呆了。
“有些民间骗子坚持认为，这是维特亚兹王谋害兄长，夺取侄儿王位的暴行被诸神惩罚的下场。”凯蒂布莉儿并非维斯瓦王国的人，自然可以开口讲出更过分的话来，“但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应该相信。”
“沃洛科夫，你是怎么想的呢？”玛莉雅好奇地望向他。
沃洛科夫瘫坐在椅子上，无奈道：“如果说我对此感到一丝窃喜，那我未免自私，可我若是为此感到忧虑，那也的确不符合人之常情。我的确害怕我的叔叔维特亚兹，害怕那些谣言。”
“但是，我十三岁那年，是叔叔本人提议，让我前去扎波德勒卡斯克，向当时的首领，老涅维茨报道，自此成为了一名卡斯克战士。”沃洛科夫开口，“叔叔绝不是那种人，当我得到了涅维茨的赏识，成为了新一任卡斯克首领时，叔叔亲手盖下的王室公章，速度比历代的赴任文书都要快。”
“我大概明白了，真正伤害王族的，是那些谣言。”玛莉雅主动伸手，十指相扣，“你和你的叔叔一样的害怕，担心这种谣言将伤害彼此，于是不得不将你送到遥远的东方边疆历练。”
“没错，打心底，我非常崇敬我的叔叔。”沃洛科夫承认，“家父斯特罗姆已死，维斯瓦王国的波雅尔贵族不见得都会像尊敬我父亲那样尊敬他，可是，波雅尔贵族既然不会尊敬斯特罗姆的弟弟，那也断无尊敬，斯特罗姆尚在襁褓里的孩子之可能。”
“没错，我们维斯瓦王国目前最大的问题，其实就一句话，不团结，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那点东西藏在肚子里，怕被别人知道，最终导致了信任的破裂……和平时期尚好，若是大敌当前，我们何以团结一致？”康拉德爵士拍板，“我今天相当高兴，知道了沃洛科夫殿下的想法，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是的。”沃洛科夫不得不承认，“我叔叔的辛劳，我是知情的，他若是有了子嗣，让他们继承也无妨，王冠首先代表的是责任和义务，而非权力。”
“很好，很好——那么，尊敬的扎波德勒长官，沃洛科夫先生，我们继续讨论，关于如何说服巴赫丹，奇丘林卡斯克首领参加全体卡斯克大会，一同出征的问题好了。那只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康拉德敲桌子，眼里藏不住的是兴奋。
沃洛科夫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式的少年贵族，而是足够肩负责任的，成年军事长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