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荒原渐染白雪。
极目远眺的话，崇山墨色擎天而立，分开天地两片白。
卢修斯骑着骨马，阿弥不再趴在他的头上，而是缩进他的怀里。
荒原上没有山，连那山也是神明从大地上立起的神迹，也正因为这样，封锁住大陆西北角的崇山屏障，并没有遮住北方吹来的凛风。
这样的旅程是寂寞的，不过还好，卢修斯不至于迷路，因为北方的特征太明显了，天地在极远的地方分界，那里，就是笼罩整个亡灵半岛，并持续向外扩散的永夜帷幕。
不过这样的旅程，倒确实很适合现在的卢修斯和阿弥。
起码他们在阿弥苏醒以后，还没有什么机会独处聊一聊。
卢修斯现在还对阿弥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一无所知。
甚至阿弥的目的，也仅仅知道祂似乎需要找回那些附着在圣物碎片上的力量本源。
【好冷呀喵，好冷好冷……】
阿弥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音，在卢修斯脑海里回响。
卢修斯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一小团，忍不住吐槽：“喂，你可是神哎，魔神！这点冷风就受不了了？你的神格呢？你的威能呢？”
阿弥从斗篷缝隙里探出小半个脑袋，金色的猫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喵！神格？威能？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一点像神的样子吗？！我现在就是一只会说话、怕冷、怕饿、还会……嗯……需要上厕所的小猫咪！】
卢修斯嘴角抽了抽：“……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的状态，到底算什么？算……生物？还是某种……残存的意志？”
【唔……】
阿弥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算什么呢？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一种为了保命而存在的‘节能’形态？毕竟，我在快要被杀死的时候，用了一个并不算保险的神术。】
卢修斯皱眉，“不算保险？”
【是的呀，跨越时间，跨越空间，献祭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结果第一步就出问题了，我落地的时候被扭曲的时空又重创了一次，要不是遇到你呀，猫猫我可就死掉了~】
合着遇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伤是自己搞的吗？
难怪那伤口上没有任何烈阳的气息……居然是反噬吗？
真是一个没用的魔神啊。
不过话说回来，卢修斯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毕竟，阿弥一开始，可不太像猫的。
【被身体影响了呗，还能是因为啥，我可是连种族、血脉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似乎真的就像一只普通的猫猫。】
奇怪的解释……
好像……有点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的神国呢？”
骨马又滴溜溜了好一会，卢修斯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
“按照常理，神明不都应该有自己的神国吗？那是祂们力量的源泉，也是祂们不朽的根基，所以，你的神国呢？总不会……没有吧？”
怀里的阿弥突然安静了下来，连瑟瑟发抖都停止了。
过了好几秒，那带着慵懒腔调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无奈。
【神国啊……】阿弥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叹息，【我没有那种东西哦。】
“没有？！”
卢修斯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怎么可能？没有神国，你怎么能成为神明？没有神国，你的力量从何而来？没有神国，你……你怎么可能不朽？”
【为什么一定要有呢？】
阿弥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奇特的平静。
【深渊……本就是无序的，混沌的，没有边界，没有核心，也没有……固定的‘国度’。它存在于世界的另一面，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结束，每一次毁灭与新生都由它见证。】
【所以，深渊本不该有神的。】
卢修斯听得有些懵懂，但隐隐抓住了关键：“所以……你没有像其他神明那样，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掌控的、作为力量核心和复活点的‘神国’？”
【呀，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来得及构筑神国就死掉啦！】
这样的事情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来的吗？
“那……你的死亡呢？”卢修斯的声音低沉下来，“没有神国作为锚点，没有不朽的根基……你被杀，岂不是……真的会死？”
【嗯。】
阿弥的回答很干脆。
【是的。如果我的意志被彻底湮灭，承载我的‘容器’被彻底摧毁，散布的力量被彻底净化或污染……那么，‘阿弥’这个存在，就真的消失了。深渊还在，混沌永存，但‘我’……就不在了。】
凛风似乎更冷了。卢修斯沉默地策马前行，消化着这个信息。没有神国，意味着阿弥没有其他神明那种近乎不死的特性。祂的陨落，是真正的消亡。
“那……烈阳之主……”卢修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祂当年……是用了什么方法彻底‘杀死’你的？”
阿弥在斗篷里拱了拱，声音闷闷的：【喵……这个嘛……涉及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我也不知道祂用了什么办法，可以锚定混沌，带着神国深入深渊之底。】
【然后，一剑就把我捅得快死了！逼得我不得不用最后的手段求生！】
……
话说，要不自己还是真的认真信仰烈阳之主吧……
不管从哪个描述来看，烈阳之主都好强啊！
【不许这么想！我也是又打伤祂的！而且你是我的骑士！我的搭档！你不能抛下我的！】
“行行行！”
卢修斯敷衍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的复苏，就是找回那些被撕裂、散落的‘碎片’？”
【差不多吧~】阿弥的声音又带上了一点得意，【只要找回足够多的本源碎片，让我的‘墨滴’重新凝聚到一定浓度，我就能重新‘显化’出来啦！虽然可能回不到巅峰状态，但至少……不用当一只怕冷的小猫咪了！】
“听起来……还挺方便的？”卢修斯挑了挑眉，“比那些需要信徒祈祷、需要神国支撑的神明省事多了？”
【喵哈哈哈！那是当然！】
阿弥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我可是深渊与混沌的化身！无序本身就是我的力量！只要深渊还在，混沌不灭，我的碎片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只要有人能找到它们，理解它们，甚至……像我亲爱的骑士你这样，能‘容纳’它们……我就能一点点回来！】
卢修斯：“……” 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容纳？怎么感觉像是被寄生了？
【所以呀，搭档！】
阿弥的声音充满了期待，【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找到更多的碎片！让我变强！然后……嘿嘿嘿……】
卢修斯看着前方茫茫的雪原，感受着怀里那团小小的、带着点温度的生命，心中五味杂陈。
“行吧。”
卢修斯不情愿地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