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发现离她最近的是一个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被爆炸余波震伤的雀斑脸少年考生。少年看到莉亚走过来，吓得差点当场灵魂出窍，手脚并用地想往后缩。
莉亚在他面前蹲下，清澈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歉意和关切：“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雀斑少年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纯净无害的气息，再联想到刚才毁天灭地的一幕，大脑彻底宕机，只会疯狂摇头，牙齿打颤：“没…没…我很好！非常好！不用管我！”
莉亚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被几位考官簇拥着的阿尔弗雷德大师。老法师正用一种混杂着极度警惕和某种复杂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莉亚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周围忙碌的人群就下意识地停顿一下，仿佛她脚下踩着无形的压力开关。
“阿尔弗雷德大师？” 莉亚在离老法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非常有礼貌地微微躬身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动作优雅流畅，仿佛刚才那个喷嚏和她毫无关系。“很抱歉刚才的意外……似乎对考场造成了一些……嗯……破坏。” 她用词非常斟酌，努力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
“一些……破坏？” 旁边一个正在给格雷戈里骑士长灌清醒药剂的年轻考官，手一抖，药剂差点洒在骑士长脸上。他看着周围消失的广场、坍塌的墙壁、嵌在墙里的“艺术品”，嘴角疯狂抽搐。
阿尔弗雷德大师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吐槽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莉亚·影歌……小姐？” 他试探着确认。
“是的，大师。” 莉亚乖巧点头。
“……关于你刚才的问题，”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为难过，“补考……理论上，是不需要额外交钱的。但是……”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眼前的废墟，“鉴于目前考场的……特殊情况，以及你……在击退魔王军入侵中做出的……巨大贡献……” 他感觉“巨大贡献”这个词用在这里简直是对语言的亵渎。
“……学院将直接授予你入学资格！免除所有后续考核！”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开什么玩笑，让她再考一次？再来个喷嚏？学院还想不想存在了？！这已经不是破财免灾的问题了，是保命！
莉亚眼睛一亮，困扰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真心实意的、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明媚笑容：“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大师！” 她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自己“贡献”的规模问题，只单纯为能入学而高兴。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那纯真的笑容，心脏又是一阵抽搐。他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咳……莉亚小姐实力……超群。学院能招收到你这样的学生，是……是莫大的荣幸。” 他感觉自己的良心在滴血。
“那么，” 莉亚似乎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情愉悦，又恢复了那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我现在……算是学院的学生了？请问宿舍……还有食堂……在哪里？”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之前控制力量消耗太大，加上紧张，现在放松下来，真的有点饿了。
食堂？！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再次石化。这位刚刚制造了学院史上最大破坏的“新生”，现在关心的是宿舍和食堂？！
阿尔弗雷德大师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来了。他强撑着精神，对旁边一个勉强还能站立的、负责新生接待的中年女法师说道：“艾…艾琳女士！带…带莉亚·影歌小姐去……去……”
他卡住了。安排宿舍？普通新生宿舍？那玩意儿在她面前跟纸糊的有区别吗？安排到导师塔楼？谁敢跟她住隔壁？！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最终定格在广场边缘那座唯一还算完好、只是外墙有些许裂纹的古老钟楼。那是学院的象征之一，也是整个学院最坚固的建筑之一，内部空间不小，而且……相对独立。
“……带莉亚小姐去‘观星者钟楼’顶层！那里环境清幽，视野开阔，适合……适合静心学习！”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脱口而出。把这位“人形天灾”暂时隔离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是目前他能想到最“安全”的方案了。
“观星者钟楼顶层？” 艾琳女士的声音都变了调。那可是只有最尊贵的访客或者进行特殊研究的教授才有资格暂住的地方！
但看着阿尔弗雷德大师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人畜无害的莉亚，艾琳女士把到嘴边的质疑咽了回去，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好的，大师。莉亚小姐，请…请跟我来。”
“谢谢艾琳女士！” 莉亚开心地道谢，像只终于找到窝的小鸟，亦步亦趋地跟着双腿发软的艾琳女士离开了这片灾难现场。
看着莉亚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通往钟楼的小径尽头，阿尔弗雷德大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踉跄一步，被莱拉及时扶住。
“大师，她……”
“别问！” 阿尔弗雷德疲惫地摆摆手，声音沙哑，“立刻召集所有还在学院的元老级教授、守护者、还有……把学院宝库里所有关于‘上古契约’、‘力量封印’、‘深渊禁忌存在’的文献，全部！我是说全部！搬到我的冥想室！快！”
他抬头望向那座高耸的钟楼，顶层窗户的灯光已经亮起。老法师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绝望的探究。
“莉亚·影歌……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风中飘散，带着无尽的寒意。
与此同时，观星者钟楼顶层。
艾琳女士用近乎朝圣般颤抖的手，为莉亚打开了厚重的橡木门。
“莉亚小姐，这…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有任何需要，请…请随时摇铃叫我。我就在楼下！”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生怕多待一秒。
莉亚走进宽敞奢华、布置着星象图和古老书籍的房间，好奇地打量着。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学院乃至部分王都的壮丽夜景。
她走到窗边，看着下方远处那片依旧灯火通明、正在紧张进行灾后抢救的广场废墟，以及那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巨大圆坑。
她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鼻子，小声抱怨道：
“人类的灰尘……真是太讨厌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中央那张铺着天鹅绒软垫、看起来无比舒适的大床上。
“嗯……百分之一的力量……应该……不会压塌它吧？”
她歪着头，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关乎今晚能否安眠的“重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