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平衡的假说

作者:希尔薇菲露梅尼娅 更新时间:2025/7/3 17:04:12 字数:3392

秘藏区的冰冷阴影仿佛还黏在皮肤上,莉亚抱着那本深灰色的《冰霜与秩序》和伊露希娅借给她的《艾露恩的低语》,如同捧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回到了观星者钟楼的寂静之中。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莉亚却没有丝毫睡意。秘藏区那本邪异的《寒渊录》带来的冲击,以及《冰霜与秩序》中那关于“寒寂秩序”的惊鸿一瞥,如同投入心湖的两颗巨石,激荡起前所未有的思绪波澜。尤其是伊露希娅最后那复杂难言的眼神,让她心绪不宁。

她先将珍贵的《艾露恩的低语》用绒布仔细包好,放在最安全的位置。然后,她才在月光与初露晨曦交织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深灰色的古籍。

书页泛黄,字迹古奥,图解繁复。但莉亚强大的灵魂本质让她能轻易穿透文字的隔阂,直达核心。那位古代贤者的假说大胆而奇特:他将极致的寒寂视为一种宇宙原初状态,是万物熵增的终点,是时间停滞的奇点。但在这种绝对的静止与虚无中,他竟窥见了一种悖论般的“秩序”——一种剔除了一切变量、一切运动、一切混乱的、纯粹到极致的“结构”与“规则”。就像绝对零度下,分子运动的彻底停止,本身就是一种完美的、永恒不变的秩序形态。

书中甚至用晦涩的几何符文描绘了一种理论模型:将狂暴无序的寒寂之力,通过某种玄奥的“心智场域”进行引导、约束,使其内部狂暴的“湮灭”冲动达成一种动态平衡,最终指向一种纯粹的、不含恶意的“静滞”。贤者称之为“静滞奇点”。

“静滞……奇点……”莉亚低声念着这个名词,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个假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长久以来的困惑!

她体内的力量,那浩瀚无边的深渊之力,其核心本质之一便是“湮灭”与“寒寂”。过去,她只是粗暴地将其压制、束缚在“百分之一”的牢笼里,如同关押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凶兽。但《冰霜与秩序》的假说为她指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不是压制,而是引导!不是对抗其本质,而是理解其内在的“秩序”可能性!将毁灭性的湮灭洪流,驯化为可控的、指向纯粹“静滞”的规则之力?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得指尖微微发颤!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力量失控?是不是就能真正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生活?甚至……能靠近伊露希娅,而不必担心伤害到她?

嗡!

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强烈的探究欲在她心头升起!体内那被层层枷锁束缚的力量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激荡,再次极其细微地躁动起来!

莉亚瞬间警醒!她猛地想起在图书馆差点冻结书架的经历!百分之一!控制住!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部意志力约束着体内的力量洪流。但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粗暴地压制。她尝试着,笨拙地、模仿着书中描绘的那种玄奥的“心智场域”,试图去感知、去理解体内那股寒寂之力的内在“脉动”——不是将其视为敌人,而是尝试去“沟通”,去引导其狂暴的湮灭冲动,指向那纯粹的“静滞”。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且危险的过程。深渊之力如同桀骜不驯的熔岩,对任何“引导”都充满了本能的抗拒和狂暴的反噬!莉亚感觉自己的灵魂像在走钢丝,一边要维持着“百分之一”的绝对压制外壳,一边又要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精神去触碰、去理解那狂暴力量最深处的“规则”……

她光洁的额头上很快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按在书页上,书页边缘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层极其细微、但比上次更加凝实的白色冰霜!寒气甚至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不行……还不够……引导不了……”莉亚咬着下唇,眼中充满了挫败感。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用一根稻草去试图驯服滔天巨浪。书中的假说虽然给她指明了方向,但具体的引导方法、构建“心智场域”的技巧,却语焉不详,如同空中楼阁。

就在她沮丧地想要放弃,准备再次强行压制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莉亚吓得差点跳起来!指尖的冰霜瞬间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吸”回体内,书页上只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湿痕。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掉汗水和书页湿痕,心脏狂跳。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艾琳女士?不可能!难道是……伊露希娅?

她怀着忐忑和一丝莫名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伊露希娅·逐星者。

精灵少女依旧穿着便服,月光色的长发披散着,冰蓝色的眼眸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清透。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莉亚苍白的脸、额头的细汗,以及……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冰霜与秩序》。她的视线在书页边缘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湿痕上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落在莉亚脸上。

“你……”莉亚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大半夜不睡觉研究这个。

“关于圣歌,”伊露希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你昨天说……想了解。”她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莉亚,“【月影凝华】的核心,在于共鸣。与月华的共鸣,与自然的共鸣,最终……是灵魂的共鸣。”

莉亚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伊露希娅会主动提起这个。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渴望:“嗯!书里说……歌者是桥梁……”

“不仅仅是桥梁。”伊露希娅微微摇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渐渐泛白的东方天际,“是……共振体。歌者需要让自己的灵魂频率,调整到与月华、与自然脉动一致的和谐波段。不是强行牵引,而是融入其中,成为那宏大乐章的一部分。”

她抬起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指尖在空气中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划过一道微妙的弧线。随着她指尖的移动,周围空气中极其微弱的自然能量(晨曦的光粒子、草木的吐息)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极其微弱地、和谐地随着她的指尖轨迹轻轻波动起来,形成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柔和的能量涟漪。

“看,”伊露希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教导者的专注,“不是去‘命令’或‘控制’能量。是去感知它的‘韵律’,找到那个和谐的‘点’,然后……轻轻地,成为它。”

她的指尖再次划过,那道柔和的能量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引起任何冲突或扰动。

莉亚看得目不转睛!伊露希娅的演示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醍醐灌顶!精灵的“共鸣”与贤者的“引导”,其内核竟如此相似!都是理解力量的“韵律”,找到和谐的“节点”,顺势而为,而非粗暴对抗!

她之前试图用意志力强行“引导”体内狂暴的寒寂之力,就像是用蛮力去掰弯钢铁,自然事倍功半!而伊露希娅展示的,是找到钢铁本身的应力点,轻轻一撬……

“和谐的点……成为它……”莉亚喃喃自语,清澈的眼眸中爆发出强烈的领悟之光!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看到了体内那股狂暴寒寂之力隐藏的、等待她去发现的“韵律”。

伊露希娅看着莉亚眼中那纯粹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领悟光芒,冰封般的唇角似乎又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她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清冷:“这需要长期的冥想和与自然的沟通。精灵从出生起就开始学习感知万物的‘歌’。”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本《冰霜与秩序》,意有所指地说:“力量的性质或许不同,但……理解其本质,寻找内在‘和谐’的道理,或许是相通的。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莉亚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

莉亚瞬间明白了伊露希娅的言外之意——她知道自己刚才在尝试什么,也知道自己差点又失控了!精灵是在隐晦地提醒她,也是在……关心她?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莉亚的心头,驱散了之前的沮丧和冰冷。她用力点点头,脸上绽放出真诚而明亮的笑容:“我明白了!伊露希娅!谢谢你!” 这笑容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伊露希娅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莉亚叫住了她,飞快地跑到桌边,拿起那个装着珍贵“熔心椒”粉末的小水晶瓶,小心翼翼地递向伊露希娅,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期待,“这个……送给你?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我家乡的味道。谢谢你……教我。”

伊露希娅看着那瓶散发着硫磺辛辣气息的深渊特产,又看看莉亚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待。她沉默了几秒,冰封般的表情看不出情绪。最终,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极其谨慎地、用指尖捏住了水晶瓶没有沾染粉末的瓶身,接了过来。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收下。她没再看莉亚,转身离开,月光色的发梢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

莉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回想着伊露希娅刚才那轻柔的引导动作,又看了看桌上那本《冰霜与秩序》。

“和谐的点……成为它……”她低声重复着,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决心。这一次,她不再感到沮丧。她找到了方向,也似乎……找到了一位愿意在冰层边缘,向她投来一丝微光与指引的……特别的“老师”。

窗外,第一缕金色的晨曦终于刺破了黑暗,照亮了钟楼顶层。莉亚走到窗前,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对着初升的太阳,认真地练习起那个属于“莉亚·影歌”的、带着希望与感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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