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最强反派系统”穿越异世界,开局就被要求必须输给勇者。
看着系统赠送的灭世级神器大礼包,我一脸懵逼:“这怎么输?”
本着职业精神,我对着勇者放水放到太平洋。
谁知勇者突然脚滑撞上我的剑锋,当场去世。
系统崩溃提示音炸响:【警告!宿主提前击杀最终BOSS!】
我扛着滴血的神器微笑:“现在,谁才是反派?”
图书馆老旧空调的嗡鸣声,带着股书本霉味特有的沉闷,顽固地钻进耳朵。眼前摊开的《异世界经济学导论》字迹模糊成一片游动的墨点,眼皮重得像坠了铅。熬夜复习的混沌感黏稠得化不开,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危险地摇摆。视野边缘的光线开始扭曲、塌陷,像被吸进一个无光的漩涡,随即,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冰冷、潮湿,带着泥土和某种奇异草木腥甜的气息粗暴地灌入鼻腔。神崎悠人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没有熟悉的书架和节能灯惨白的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浓得化不开的幽深墨绿。
高大的树木虬结扭曲,树皮是诡异的靛蓝色,枝桠肆意伸展,遮天蔽日,只在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光。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泛着诡异紫色调的苔藓和蕨类植物,踩上去软塌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阻力。最诡异的是天空——透过枝叶的间隙,他看到三颗大小不一的月亮,惨白、银灰和一种病态的暗红,以不可能的角度同时悬挂在深紫色的天幕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T恤,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这…这是哪?”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惊惶。记忆的最后碎片停留在图书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然后是…一片虚无。死亡?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冰冷而恐怖的联想。难道…传说中的…穿越?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视野正前方,毫无征兆地,一片半透明的深紫色光幕骤然展开!
光幕边缘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猩红纹路,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女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的意识:
【绑定确认:宿主——神崎悠人。】
【系统载入:终焉反派培育系统(Ending Villain Training System -
EVIL)。】
【终极使命:作为世界最终的黑暗化身,于史诗之战中,败于天命勇者之手,以自身之陨落成就其无上荣光,推动世界进入崭新纪元。】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初露锋芒(强制)。】
【任务目标:于新手森林遭遇战,败于勇者小队(成员:见习勇者·艾利克,见习圣职者·莉娅,见习魔法师·芬恩)。】
【任务时限:2小时(倒计时开始:01:59:58…)。】
【失败惩罚:灵魂湮灭。】
神崎悠人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霹雳当头劈中。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荒谬得像最劣质的冷笑话。反派?败给勇者?灵魂湮灭?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不过是个在图书馆熬了通宵、即将被期末考试压垮的普通学生!愤怒和巨大的荒谬感像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最初的恐惧。
“反派?败北?湮灭?”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在寂静诡异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惊起远处几声尖锐的鸟啼,“我拒绝!谁爱当反派谁当去!放我回去!我要回去考试!” 他对着那片悬浮的光幕嘶吼,拳头狠狠砸向旁边一棵靛蓝色树干的怪树。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而那光幕纹丝不动,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冷酷地跳动着。
【拒绝无效。绑定不可逆。任务强制执行。请宿主端正态度,履行反派职责。】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平滑,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极宣判意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愤怒的火焰,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另一棵树上,滑坐到潮湿的紫色苔藓上。灵魂湮灭…他毫不怀疑这个自称“EVIL”的冰冷造物有这种能力。难道…真的只能像个可悲的木偶,走上那条注定被打败、被“成就”别人的反派之路?为了活下去,去演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中,光幕下方,一行闪烁着柔和金色光芒的小字,如同溺水者眼前唯一的光亮,突兀地跳了出来:
【新手反派大礼包(含基础生存物资及职业成长引导)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查收。】
礼包?
神崎悠人黯淡的眼眸里,倏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意识猛地集中在那行金色小字上。
“打开!立刻打开!” 他在心中嘶喊。
【新手反派大礼包开启中…】
深紫色的光幕一阵剧烈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几样东西的虚影在光幕中心飞速旋转、凝实。
【获得:基础生存物资包(含三天份营养膏3,纯净水5,简易指南针*1)。】
【获得:反派职业成长指南(初级)*1(精神烙印传输)。】
【获得:灭世级成长型神器(唯一绑定)——「终焉之裁·星殒」核心碎片(当前状态:未激活/极度残缺)。】
【获得:神器附属武装(适配当前碎片状态)——「星屑残光」(形态:单手直剑)。】
嗡——
一柄造型奇特的直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悠人下意识伸出的手中。触感冰凉,沉甸甸的。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柄剑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剑身狭窄修长,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石、仿佛凝固了宇宙深处最纯粹黑暗的哑光材质。然而,就在这片深邃的“无”之中,无数细碎到极致的银色光点,如同被击碎的星辰尘埃,深深嵌于剑体内部。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生灭,每一次细微的明灭,都仿佛在呼吸,在汲取着虚空中的某种力量,散发出一种冰冷、孤寂、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毁灭气息的微光。
剑柄包裹着某种不知名的暗银色金属,线条冷硬,毫无装饰,完美贴合手掌的弧度,带来一种奇异的掌控感。整把剑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纯粹的力量宣言——一种源自星骸、归于终焉的寂灭之力。
悠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冰流瞬间沿着手臂蔓延而上,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空”与“静”,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直达灵魂深处。这冰冷中,又隐隐蛰伏着一丝令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恐怖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只待一个指令,便能焚尽万物。
“灭…灭世级?”他低头看着手中这柄流淌着星尘残骸的直剑,又抬头看看光幕上那“败于勇者”的猩红任务提示,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无数个巨大的问号在颅内疯狂蹦迪。用这玩意儿去…输?给一个新手村的见习勇者?这系统确定没被什么上古邪神入侵过核心代码吗?这操作难度系数直接突破天际了好吗!
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了之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黑色幽默感。他甚至想仰天大笑,笑这操蛋的命运,笑这神经病一样的系统。
【警告:侦测到高能魔力反应靠近!目标:见习勇者小队!距离:300米…250米…200米…】
系统冰冷急促的警报声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悠人混乱的思绪。
来了!这么快?!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脏再次擂鼓般狂跳起来,但这一次,恐惧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压了下去。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潮湿阴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慌乱尖叫。跑?系统任务范围锁定,惩罚是湮灭!只能面对!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把「星屑残光」塞进系统空间,那柄流淌着星骸微光的剑却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他手上。
【警告:「星屑残光」为神器核心碎片唯一武装,具现化后无法收回系统空间,需宿主随身携带。】系统的提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悠人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带着这玩意儿去演“失败”?这跟举着核弹发射按钮去幼儿园门口卖气球有什么区别?!
脚步声、金属甲胄轻微碰撞的铿锵声、以及一个元气十足却明显带着紧张的少年嗓音,已经清晰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诡异林木,快速逼近。
“莉娅!芬恩!动作快!魔力波动就在前面!肯定是邪恶的魔物!这是我们小队第一次实战讨伐!正义必胜!”
“艾利克!等等我们!别冲动!”一个清脆焦急的女声紧随其后。
“啧,莽夫。”另一个略显冷淡的少年声音带着无奈。
来不及了!
神崎悠人一咬牙,目光飞快扫过四周。他猛地将「星屑残光」反手插在身后松软潮湿的紫色苔藓地上,剑身没入近半,只留下剑柄和一小截流淌着星尘微光的剑身露在外面。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几块带着湿滑苔藓的石头,胡乱堆在剑柄周围,试图将其草草掩盖。做完这一切,他狼狈地就地一滚,沾了满身的紫色苔藓和腐叶,躲在一丛异常高大的、叶片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蕨类植物后面,蜷缩起身体,努力屏住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演!必须演得像!演得逼真!演得让那个叫艾利克的勇者赢得毫无悬念!
哗啦!
前方的密林被粗暴地分开。三道身影带着初出茅庐的生涩和强装的镇定,闯入了这片林间空地。
为首的是一个金发少年,穿着擦得锃亮但明显是制式、防护力存疑的轻型铠甲,手持一柄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单手长剑,脸上混杂着兴奋、紧张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使命感。他就是见习勇者,艾利克。
他身后,一个穿着白色镶金边见习神官袍的棕发少女紧紧跟随,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圣典,小脸煞白,嘴唇紧抿,正是见习圣职者莉娅。她身旁则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学徒法袍、手持短木法杖的红发少年,眼神冷静地扫视着四周,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审慎,是见习魔法师芬恩。
“魔物呢?”艾利克气势十足地举剑指向空地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视,然后猛地定格在悠人藏身的那片高大蕨类植物上,“在那里!邪恶的气息!我感受到了!”
“艾利克,小心!对方魔力反应很…奇怪…”芬恩的眉头紧紧锁住,法杖尖端亮起微弱的探查蓝光,语气充满了困惑,“忽强忽弱…无法锁定…”
莉娅已经紧张地翻开了圣典,开始低声吟唱,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微光笼罩在三人身上,微微颤抖着。
来了!悠人头皮发麻。他猛地吸足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发出一声刻意拉长、扭曲变形、试图模仿某种低阶魔物咆哮的嘶吼:“吼…呜嗷——!” 声音干涩走调,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滑稽,甚至带着点破音的凄凉。
吼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蕨类植物后面“挣扎”出来,动作笨拙夸张,故意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他稳住身形,沾满紫色苔藓和腐叶的脸上努力挤出狰狞的表情(效果可能更接近便秘),双臂胡乱挥舞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虚弱”地朝着勇者三人组挪去。
“……”艾利克高举的剑僵在半空,脸上那副“正义降临”的激昂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打碎的石膏面具,只剩下纯粹的茫然和错愕。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普通T恤牛仔裤)、动作笨拙、身上除了点烂泥和树叶外连根像样的毛都没有、只会发出奇怪呜咽声的“魔物”,大脑CPU明显过载了。
“这…这是什么魔物?”艾利克的声音充满了自我怀疑,“史莱姆成精?还是哥布林变种?”
“不…不像任何图鉴记载的低阶魔物…”芬恩的法杖光芒闪烁不定,脸上的困惑更深了,“魔力反应…更弱了?不,等等…又有点奇怪…像…像接触不良的魔法灯?”他试图用最朴素的比喻解释这诡异的现象。
莉娅停止了吟唱,薄薄的光盾也维持不住消散了。她小嘴微张,看着那个笨拙地挥舞手臂、努力做出“我很凶”姿态慢慢靠近的人形生物,下意识地小声嘀咕:“它…它看起来…好像…有点可怜?” 她甚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圣典,仿佛那能给她一点面对这种诡异局面的安全感。
“可恶!别被它的伪装迷惑了!”艾利克猛地甩甩头,强行驱散那不合时宜的念头,勇气(或者说莽撞)重新占据了上风。他认定这是狡猾魔物的示弱诡计!“邪恶必须被净化!看招!正义突刺!” 他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双手握紧那柄制式长剑,脚下发力,一个标准的、教科书般的前冲突刺,剑尖闪烁着微弱的白光,直直刺向悠人的…左肩——一个明显避开了要害的位置。
剑风袭来!
神崎悠人瞳孔骤缩。来了!机会!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慌失措”,身体猛地一个夸张到几乎要扭断腰的“笨拙闪避”,左脚绊右脚,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重心全失的姿态,向着自己右侧(艾利克剑势的相反方向)狠狠摔了出去!
噗通!
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紫色的苔藓碎屑,姿势狼狈不堪。完美的假摔!悠人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按照剧本,艾利克这一剑应该会刺空,然后自己就“虚弱”地趴在地上“哀嚎”,表示失去战斗力,任务完成!
然而——
就在他身体失控侧摔、艾利克全力前冲突刺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场几人(除了高度紧张的莉娅)都清晰可闻的脆响。
艾利克脚下,那块被悠人慌乱中堆在「星屑残光」剑柄旁、覆盖着湿滑苔藓的石头,被他冲锋的右脚靴底,不偏不倚地踩中了!
湿滑的苔藓提供了完美的润滑。
“呜哇——!” 艾利克脸上的正义瞬间被极度的惊恐取代。他感觉脚下猛地一滑,仿佛踩在了涂满油脂的冰面上!全力前冲的惯性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失衡,让他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颗被狠狠抽飞的陀螺,以比刚才冲锋快上数倍的速度和更加狂野的姿态,打着旋儿,朝着悠人侧摔的方向——准确地说,是朝着悠人身后那堆作为掩护的石头和那柄被草草掩盖的「星屑残光」露出的剑尖——一头猛栽过去!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悠人刚刚摔倒在地,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那个“虚弱哀嚎”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那金灿灿的、如同失控炮弹般朝自己身后撞来的身影。艾利克因极度惊恐而扭曲放大的面孔,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不——!” 悠人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嘶鸣。
芬恩的法杖蓝光骤然熄灭,脸上的冷静被极致的骇然撕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
莉娅的尖叫划破了森林死寂的空气:“艾利克!!!”
噗嗤。
声音很轻。轻得像撕开一层薄纸。
但在死寂的林间空地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艾利克前冲、打旋、失控的身体,在距离悠人不到半米的地方,骤然僵住。所有的动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那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扼住、抽离。
他微微低着头,金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
世界凝固了。
悠人瘫坐在冰冷的苔藓上,浑身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艾利克的胸口。
那里,一截狭窄、深邃、流淌着细碎星尘微光的剑尖,穿透了那件擦得锃亮的轻型铠甲,从艾利克的后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和冷酷,透胸而出。
暗红色的、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那非金非石的哑光剑身,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砸落在下方深紫色的苔藓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艾利克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倾倒。
噗通。
沉重的躯体砸在湿软的地上,溅起几点泥浆。那张年轻的、曾经写满盲目的勇气和使命感的脸上,此刻凝固着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却已经彻底扩散、空洞,茫然地倒映着头顶那三颗诡异月亮的光。最后的生命力正随着胸口的血洞飞速流逝。
穿透他胸膛的,正是悠人亲手插在地上、试图掩盖的——「星屑残光」。
剑柄上沾染了新鲜的、温热黏腻的血迹。几滴暗红正沿着剑柄的冷硬线条,蜿蜒滴落。
空地死寂。
莉娅的尖叫早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芬恩手中的学徒法杖“当啷”一声掉在苔藓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再一步,仿佛看到了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恐怖景象。他看向悠人的眼神,不再是困惑,而是彻底的、冻结灵魂的恐惧。
悠人瘫坐在冰冷的苔藓上,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他看着艾利克空洞的眼睛,看着那穿透胸膛的、属于自己的剑,看着剑尖滴落的血……温热的血,似乎还带着那个少年刚才冲锋时灼热的体温,溅落在他裸露的手背上。
黏腻,滚烫。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濒死的抽气。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
就在这时——
【哔——!!!】
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警报声在悠人脑中轰然炸响!那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充满了扭曲、失真、如同无数金属被强行撕裂摩擦的恐怖噪音!
深紫色的系统光幕在他眼前疯狂闪烁、抖动、拉长、压缩!猩红的乱码如同失控的病毒瀑布般疯狂刷屏,光幕边缘的熔岩纹路剧烈沸腾、喷溅,仿佛随时会崩溃爆裂!
【警告!警告!警告!核心逻辑冲突!核心逻辑冲突!】扭曲失真的电子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侦测到关键命运节点单位:天命勇者·艾利克(灵魂绑定)……生命体征消失!确认!确认!】
【终极反派培育使命核心支柱崩坏!世界线收束锚点丢失!不可逆错误!不可逆错误!】
【终极目标:败于勇者……逻辑链断裂!逻辑链断裂!无法修复!无法修复!】
【错误!错误!错误!最高优先级指令冲突!最高优先级指令冲突!自检程序强制启动……失败!底层协议紊乱!底层协议紊乱!】
【重新评估……重新评估……重新评估……】
扭曲的警报和疯狂的乱码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瞬。
终于,在光幕剧烈闪烁、几乎要彻底黑屏的边缘,一行巨大无比、仿佛用淋漓鲜血写就、还在不断滴落血珠的猩红文字,带着一种终极的、毁灭性的宣告,狠狠地烙印在悠人视网膜上,也烙印进他一片混沌的意识深处:
【警告!侦测到不可逆变量!世界线终极反派身份强制更迭!】
【新终极反派确认:神崎悠人!】
【最终BOSS击杀确认:天命勇者·艾利克!(击杀方式:意外/神器介入)】
【世界线崩坏度:17.8%(持续上升中…)】
【系统核心……遭受未知冲击……协议重构中……重构失败……强制进入休眠……紧急避险协议启动……惩罚执行:空间放逐……坐标:龙脊山脉·叹息崖……】
嗡——
深紫色的光幕在爆发出最后一阵刺眼欲盲的强光后,如同碎裂的镜面,瞬间崩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粒,消散在空气中。那尖锐的警报和疯狂的乱码噪音也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林间空地。只剩下莉娅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抽泣,以及芬恩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冰冷的麻痹感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升腾而起的、陌生的、滚烫的洪流。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不是悲伤。那是一种更原始、更冰冷、更…空洞的东西。仿佛某个一直束缚着灵魂的枷锁,在刚才那声刺耳的警报中,被那滴落的、温热的勇者之血,彻底熔断了。
神崎悠人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森林里潮湿阴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泥土腐败的气息。
他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紫色苔藓和腐叶沾满了他的衣服和脸颊,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然而,当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地上艾利克失去生命的躯体,扫过因极致恐惧而几乎失去意识的莉娅和芬恩时,那眼神深处,却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
他迈开脚步,靴底踩在湿软的苔藓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走到艾利克的尸体旁,走到那柄贯穿了见习勇者胸膛的「星屑残光」旁。
剑柄上,暗红的血尚未完全凝固,黏腻地沾在他的手指上。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沾染着勇者之血的剑柄。五指收紧。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他猛地发力,将「星屑残光」从艾利克的胸膛里拔了出来。剑身带出一溜暗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最终滴落在深紫色的苔藓上。
剑身依旧流淌着那些细碎的、孤寂的星尘微光,只是此刻,光芒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猩红。
悠人随意地甩了甩剑,几滴粘稠的血被甩飞出去。他反手,将沉重的剑身随意地扛在了自己沾满泥污的肩上。
冰冷的剑锋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残留的血迹蹭脏了他廉价T恤的肩头。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那两个几乎被恐惧冻结的见习生身上。莉娅瘫坐在地,死死抱着圣典,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泪水和鼻涕糊满了她煞白的小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芬恩背靠着一棵靛蓝怪树,双腿发软,靠着树干才勉强站立,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牙齿咯咯作响,看向悠人的眼神,如同看着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魔神。
悠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那弧度冰冷、僵硬,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空洞。如同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
他扛着滴血的、流淌着星骸微光的神器,肩上染着勇者的血,站在两具“尸体”(一具真实,两具被恐惧击垮)之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刚刚苏醒、还不太适应的、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现在……”
他顿了顿,空洞的目光扫过莉娅和芬恩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最终落回自己肩上那柄沉默的凶器,仿佛在确认一个简单的事实。
“谁才是反派?”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等任何人(或者说,任何还能思考的人)做出反应,以悠人为中心,周围的空间猛地向内剧烈塌陷、扭曲!
光线被疯狂拉长、撕裂,色彩彻底混淆成一团混沌的漩涡。莉娅的抽泣、芬恩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森林的风声……一切声音都被这狂暴的空间褶皱瞬间吞噬、湮灭。
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到极致的撕扯力瞬间攫住了悠人全身!那不是物理上的力量,更像是空间本身在愤怒地将他这个“错误”强行排斥、撕碎、抛离!视野被彻底剥夺,感官陷入一片虚无的混沌,只有那柄扛在肩上的「星屑残光」,剑身内部的星尘微光在疯狂的扭曲中骤然变得炽亮、躁动,发出一阵低沉而危险的嗡鸣,仿佛在抵抗,又仿佛在与这空间放逐之力共鸣。
剧痛!
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悠人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被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捏、撕扯,几乎要被彻底碾碎、化为虚无。他想嘶吼,声带却如同被冻结,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极致的痛苦与混沌,持续了或许只有一瞬,又或许漫长得如同永恒。
当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空间扭曲的眩晕感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时,神崎悠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平面上。
视野从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光怪陆离的色块中艰难地恢复清晰。
凛冽如刀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带着高海拔特有的稀薄氧气和一种…硫磺混合着岩石的干燥气息,粗暴地灌入他的口鼻。脚下传来的触感是坚硬、粗糙、冰冷到刺骨的岩石。
他甩了甩依旧嗡嗡作响、仿佛被塞满棉花的脑袋,撑着地面,摇晃着站了起来。
眼前豁然开朗,再无一丝幽暗森林的遮蔽。
他正站在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悬崖之巅!脚下是深不见底、翻滚着灰白色厚重云海的深渊,狂风在崖壁间呼啸穿梭,发出如同巨兽垂死呜咽般的凄厉嘶吼。头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的深蓝色,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而就在他面前,不足百米之处——
一只庞然巨物,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峦,静静地匍匐在悬崖边缘的广阔平台上。
它覆盖着纯粹的、仿佛由凝固的阳光熔铸而成的巨大鳞片,每一片都大如房屋的门板,在刺目的阳光下流淌着沉重而耀眼的液态黄金般的光泽。巨大的头颅枕在交叠的前爪上,紧闭的眼睑如同两道横亘的山脉。仅仅是沉睡中无意识呼出的气息,就形成一股股灼热的白气,吹拂着平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当悠人摇晃站起的细微动静传来时,那如同山脉般庞大的黄金眼睑,缓缓地、带着碾碎时光的沉重感,向上掀起。
一只巨大到足以将悠人整个身影都清晰倒映其中的、熔金般的竖瞳,缓缓聚焦。瞳孔深处,流淌着古老星辰的轨迹和无尽的威严。那目光,冰冷、漠然,如同神灵在俯瞰闯入神域的尘埃。
黄金巨龙,苏醒了。
悠人扛在肩上的「星屑残光」,剑身内部那些细碎的星尘微光,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无比明亮、无比活跃,如同呼应般疯狂流转、明灭。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渴望的悸动,顺着剑柄,清晰地传递到悠人的掌心,直抵灵魂深处。
他站在足以俯瞰云海的绝巅,肩扛滴血的神器,渺小的身影被巨龙那熔金之瞳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