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疯狂地撕扯、研磨着神崎悠人的每一寸血肉与灵魂。惨白与深紫的混沌光流在视野中疯狂旋转、拉扯,耳畔是永恒的空间尖啸,仿佛要将存在本身彻底碾碎、同化。肋下那道被高频能量长矛撕裂的伤口,在狂暴的空间之力侵蚀下,如同被不断撕开的破布,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神经。失血带来的冰冷与眩晕感如同跗骨的阴影,不断拖拽着他的意识沉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他仅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地攥紧两样东西:左手是枢机那冰冷、稳定、仿佛焊死在他手臂上的银灰色肢体(或者说结构);右手则是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如同生命般紧握的「星殒之锋」。剑身沟槽中流淌的惨白光芒在乱流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垂死的萤火,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冰冷的锋锐感,成为对抗这无尽混乱的唯一锚点。
枢机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它流动水晶般的身躯在狂暴的空间之力撕扯下,表面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原本迷离的光晕变得黯淡。但它星空蓝色的“头颅”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稳定,两点微弱的银白光芒在深处如同精密的陀螺仪般高速运转,似乎在不断计算、修正着在乱流中翻滚的轨迹,并强行牵引着濒临崩溃的悠人,对抗着最致命的湮灭性能量涡旋。
“警告…空间结构…极端不稳定…能量护盾…临界…”
“侦测到…强引力源…高维能量辐射…坐标吻合度…87.3%…”
“目标区域…锁定…强行突入…准备承受冲击…”
冰冷的意念碎片断断续续地强行切入悠人昏沉的意识,如同垂死仪器的最后读数。星殒残骸!那个坐标!他们正被乱流裹挟着,如同失控的流星,撞向那片由神器碎片和遗迹残骸构成的最终坟场!
来不及思考,也无力抗拒!
嗡——!!!
前方的混沌光流骤然被一片巨大无朋的、散发着浑浊暗红色光芒的“壁障”所取代!那不是实体,而是某种极其致密、充满了狂暴能量和物质碎片的星云状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由宇宙垃圾构成的坟场结界!
剧烈的颠簸感瞬间传来!仿佛高速列车冲入了泥泞的沼泽!无处不在的空间撕扯力陡然增强了十倍!悠人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绞肉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在剧痛中彻底断线了一瞬!
轰!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地在“外部”响起!那是他们(或者说,枢机撑起的微弱能量护盾)撞碎了沿途漂浮的巨大残骸——断裂的、如同山脉般的金属结构;燃烧着诡异暗紫色火焰的、如同小行星般的岩石;扭曲缠绕、如同巨蛇尸骸般的能量管道……每一次撞击都带来天崩地裂般的震荡!护盾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闪烁、明灭!
枢机银灰色的身躯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它牵引悠人的力量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护盾…失效…结构损伤…严重…”
“最后…修正…着陆点…锁定…”
枢机的意念碎片充满了刺耳的杂音和濒临崩溃的警告!
就在这毁灭性的撞击链中,前方那片浑浊的暗红色星云壁障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显露出来!
咻——!
如同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血肉隔膜,狂暴的撕扯力和撞击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沉入深海的失重感和死寂!
他们……冲进来了!
映入眼帘(或者说,强行灌入悠人模糊意识)的,是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景象。
天空,并非自然的苍穹,而是一片破碎的、如同巨大龟甲般的暗红色能量穹顶。穹顶表面流淌着缓慢旋转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浑浊光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能量辐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这片穹顶提供着微弱、压抑、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天光。
大地,是望不到边际的、由各种难以想象的巨大残骸堆积而成的废墟之海!断裂的、如同龙骨般蜿蜒的巨型星舰残骸;坍塌的、如同神祇宫殿般宏伟的金属建筑群;扭曲的、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奇异岩石山峰;还有更多根本无法辨认其原始形态的、堆积如山的金属、晶体、甚至某种凝固的、散发着幽光的生物组织残块……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火山灰般的暗红色尘埃。
空气沉重而粘稠,充满了浓烈的金属锈蚀、能量衰变、以及某种类似臭氧和腐烂有机物混合的刺鼻气味。没有风,死寂得如同真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巨大残骸结构因应力失衡而缓慢崩塌的、沉闷如叹息般的轰鸣。
重力似乎有些异常,比正常星球大一些,让悠人感觉身体格外沉重。
这里,就是星殒残骸之地!一个漂浮在虚空乱流中的、由毁灭本身构成的巨大坟场!
“着陆…倒数…3…2…1…”
枢机冰冷的倒数如同丧钟。
咻——!
他们如同两颗被引力捕获的陨石,带着最后一点惯性,朝着下方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那是一片由巨大、扭曲的金属甲板构成的、如同搁浅巨兽背脊般的平台——狠狠坠落!
轰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废墟之海上炸响!暗红色的尘埃如同巨浪般冲天而起!
悠人感觉自己像被万吨巨锤砸中!全身的骨头仿佛瞬间粉碎!紧握的「星殒之锋」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插在远处坚硬的金属甲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摔在冰冷粗糙的金属地面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肋下那道恐怖的伤口彻底撕裂,鲜血如同决堤般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暗红尘埃!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眼前彻底被黑暗和血色占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剧痛和失血疯狂拉扯,迅速沉向冰冷的深渊。
他最后的模糊感知,是枢机那银灰色的身影在撞击点形成的尘埃云中翻滚了几圈,最终无力地落在他身旁不远处。它流动水晶般的身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彻底熄灭,星空蓝色的“头颅”也黯淡无光,如同两块劣质的玻璃珠。那条一直牵引、引导他的尖刺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尘埃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巨大的金属平台。只有远处废墟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濒死喘息般的沉闷崩塌声,以及悠人自己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
暗红色的尘埃缓缓飘落,覆盖在悠人染血的身体和旁边如同废铁般的枢机之上。
冰冷、剧痛、黑暗……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冰海,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结束了?
就这样……死在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鬼地方?像一块被丢弃在宇宙垃圾场的破布?
不甘……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沉沦的意识深处顽强地闪烁。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感,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骤然从悠人濒临停止的心脏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体内!
是那股被强行灌注、与他血肉灵魂初步融合的「星殒」之力!这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在宿主濒临死亡、外部压力骤减的瞬间,仿佛被死亡的威胁所刺激,本能地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它不再狂暴地冲击他的身体,而是如同有生命的寒流,强行收缩、凝聚!冰冷的力量顺着破损的血管和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最精准的纳米机器人,疯狂地涌向他肋下那道致命的伤口!
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在惨淡的暗红天光照耀下,只见悠人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边缘,无数细密的、如同冰晶般的惨白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交织!这些丝线散发着冰冷的寒气,所过之处,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血管被强行拉扯、冻结、弥合!喷涌的鲜血瞬间被冰封、凝固!
这不是治愈!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强制性的“焊接”和“封冻”!以牺牲部分组织活性和功能为代价,强行堵住这个致命的生命流失通道!
剧痛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所取代!悠人濒死的身体因为这粗暴的“止血”而猛地抽搐了一下!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这冰冷的剧痛和体内那股强行维持他生机的毁灭力量,硬生生从黑暗的深渊中……拽了回来!
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视野一片血红模糊,充斥着暗红色的尘埃和冰冷的金属反光。
他看到了插在不远处的「星殒之锋」,剑身沟槽中的惨白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却依旧固执地闪烁着。
他看到了身旁如同废铁般、裂痕遍布、毫无生气的枢机。
他看到了自己肋下,那道被惨白冰晶强行“缝合”的、依旧狰狞可怖、却不再涌血的伤口。
然后,他的目光,艰难地抬起,越过金属平台的边缘,投向这片巨大坟场的深处。
暗红色的天穹之下,是无边无际的毁灭残骸。而在那视线的尽头,在无数堆积如山的废墟中心,在一片异常开阔的、仿佛被陨星撞击过的环形盆地中央……
矗立着一座……山?
不!那不是自然的山峰!
那是一座由无数巨大的、扭曲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残骸碎片,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则的、如同巨兽骨骸般的方式,强行堆叠、熔铸、生长而成的……巨塔!
塔身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黑色,表面布满了巨大而扭曲的裂痕和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流淌着暗红光芒的能量脉络。塔顶并非尖峰,而是断裂的,形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平台,平台中心,似乎……插着什么?
距离太远,暗红天光下模糊不清。
但就在悠人目光投向那座巨塔顶端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浩瀚、充满了无尽寂灭与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翻了个身,毫无征兆地、跨越了遥远的空间距离,狠狠碾过他的灵魂!
这威压……比叹息崖的黄金巨龙更沉重!比蜂巢核心的冰冷意志更纯粹!甚至……比「星殒之锋」本身的气息更加本源、更加……完整!
它来自塔顶!来自那个模糊的存在!
悠人刚刚被「星殒」之力强行拽回一丝的意识,在这股浩瀚意志的碾压下,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碎!
黑暗,彻底的黑暗,再次将他吞没。
只有那冰冷的巨塔轮廓和塔顶模糊的存在,如同噩梦的烙印,深深印入他沉沦的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