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蒙着一层单薄的雾气,平日里亮得人眼瞎的住宅区的灯光都因这模糊的玻璃窗而晕染出一种朦胧的美感,但却因为眼前这位初中同学的到来让我无心去欣赏这种美景。
约定?复仇?仅是短暂的开口就让我的大脑陷入了混乱。
先不论本该已经一了百了、化为骨灰的她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而且还会对着电暖器取暖这个事实,可她如果真的化为怨灵来寻那些欺凌她的人复仇的话我也认为不应该会找上自己。
因为硬要说的话,我除了对她被欺凌这件事假装视而不见外就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而且我想她应该是明白我跟那帮人不是一伙的才对,又或者是我以前在无意识地情况下伤害了她也说不准,毕竟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带着主观的成见看待事物的,总是常常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他人,或许在你看来的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也往往会成为别人一生的阴影,因为切身体验过这种感受的我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在上美术课的时候我的橡皮不慎掉落在地,因为橡皮已经被使用许久导致表面变得的圆滑,一下子就滚到了我前面一个人的凳子底下,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用纸巾夹着橡皮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我手上……没错,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让我自己内耗了好久,甚至整整一个星期脸上都没什么血色,其实她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防止手指被炭笔墨弄脏,但我当时却以为她是在嫌弃我导致我感到十分受伤,这也难怪,你很难指望一个成天被别人欺负的倒霉蛋能有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在这件事以后,我变得比以前更加胆小,并且自我厌恶的这种情绪比以前更加强烈……
可恶,这本该是我应该已经忘却的回忆,此刻却在脑海里变得异常鲜明,早知道就不想这么多了。
「你说的约定是指?」
为了排除内心的疑惑,我向冬月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不方便直接回答……总之是非常过分的事就对了……」
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她选择了极其敷衍地应承道。
「是吗?那就算了……话说,你打算怎么向我复仇呢?是拿刀捅?还是用麻绳勒?」
「你就那么急着寻死吗?」
冬月瞪了我一眼,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说着真拿你没办法之类的一边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厨房……我好像大致能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等她再次走出厨房时,她紧缩在袖子里的手中异常显眼地攥着一把菜刀,看样子是打算用那玩意捅我了,我竟然异常冷静地接受了,这还真是不可思议。本来我还想向她恳请下手的时候能否利索一点,但转念一想,既然她是来向我复仇的,那么我认为她还是有权利决定我的死亡是轻松还是痛苦这一点的。
冬月左手持刀冷眼向我慢慢逼近,我看着闪烁着寒芒的刀刃,心中涌上的恐惧感令我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身体的什么组织被割舍开来,锐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尽管我想逞强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剧烈的疼痛感还是让我像个笨蛋似的全身抖个不停,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头部也传来恶心的感觉,原来第一次被别人拿刀捅是这种感觉啊,真的很疼,但疼痛之余我又想到自己马上可以从这个束缚着自我的世界中解脱,心中又莫名地兴奋起来。
我搞不好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呢。
「你到底在傻笑什么?真,真恶心!」
在听到冬月伤人的话语后,紧随着的是耳边传来金属制品掉落的清脆声。
「为什么停手了?你不是要向我复仇吗?」
「可我现在就算杀了你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种解脱吧?那就不能算作是复仇了。」
冬月朝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我只觉得后背发凉,从后背溢出的冷汗浸湿了里面的衬衣,让我冷得直打哆嗦。
「我决定了,我要让你先爱上这个世界,变得害怕死亡的时候再把你推向深渊!」
冬月如释重负地说出了她的计划,她将双手插在腰间,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真是搞不懂,她到底在得意个什么?
「那应该是最棒的复仇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对冬月的复仇计划表示赞同。
与其怀抱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恶,最后绝望的消逝在茫茫黑暗之中,还不如正像少女所说的,在临死之际能够抛开所有的成见与不满,品味着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欣赏这个世界的美感,想着一切本不该如此,最后抱憾终身,这也莫过于是一种具有浪漫色彩的死法。
可是,眼前这个在面对生活的残忍与不公,选择了逃避上吊自杀的不谙世事的芳龄少女,真的有办法能够让我由衷地爱上这个残酷的世界吗?但我心里其实明白,自己除了选择对此深信不疑以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