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凯恩·巴顿和他那群跟班灰溜溜地逃离现场，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看热闹的人群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但依然有不少目光时不时地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
凌陌汐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中原先单纯的鄙夷和嘲笑已经悄然替换为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那是混杂着敬畏、好奇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看怪物般的恐惧。
'嗯，效果拔群。'
她在心里冷静地为自己的临场发挥打了个分，'"扮猪吃老虎"的初级阶段算是顺利完成了。立人设成功，潜在敌人被筛选，还顺便团结了一波可以团结的群众。代价嘛……大概就是从一个"人见人欺的废物"进化成了一个"没人敢惹的怪胎"。'
'算了，怪胎就怪胎吧，至少省事。'她对此适应良好。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劫后余生般颤音的声音猛地将她从"复盘总结"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呼……天哪！"
莉亚娜学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刚憋着一口气潜泳了一百米。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快步走到姐妹二人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凌陌汐，那感觉像在看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剑齿虎。
"陌汐学妹，你……你还好吗？"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才真是……太精彩了！不过，你也彻底把凯恩·巴顿给得罪死了，以后在学院里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无妨，"凌陌汐的回答言简意赅，"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麻烦？我看起来像是怕麻烦的人吗？'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我只是讨厌无法预估的麻烦。像这种蠢得把"我要找你茬"写在脸上的家伙，简直是最优质的经验包，连任务说明都省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此地不宜久留！"
莉亚娜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还在探头探脑的人群，拉起凌晓羽的手，"我先带你们去宿舍，有什么事，我们路上说！"
在莉亚娜的引领下，她们迅速离开了这个"事故现场"，向着坐落在学院生活区最高处的"星辉之塔"走去。
"这里就是我们格里芬学院最负盛名的新生宿舍——星辉之塔啦！"
远离了人群，莉亚娜很快又恢复了她那热情似火的常态。她侧过身，张开双臂，像个骄傲的小主人对着身后那座宏伟的建筑做了个俏皮的展示动作，"很壮观对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呢！"
确实壮观。
凌晓羽的惊叹是纯粹而直接的，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塔楼刺破云层的尖顶，以及环绕其上、如同星环般的浮动回廊。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发出"哇"的一声轻呼，整个人几乎要被眼前这奇迹般的造物吸走心神。
凌陌汐的赞叹则显得克制许多。
'用这么好的石头盖宿舍，能量传导率高得吓人，怕不是想把整座塔当成个超级充电宝来用。墙上那些花纹看着挺漂亮，其实是三层乌龟壳，一层比一层硬……设计这座塔的家伙，是个被害妄想症吧？大门口还塞了那么多昂贵的玩意儿，啧，把钱花在这种地方，简直是拿前朝的古董花瓶来腌咸菜，品味堪忧。'
她一边在内心飞速完成着对整座建筑的初步解构，一边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算是对莉亚娜热情的附和。
"我们进去吧，"莉亚娜亲热地挽起凌晓羽的胳膊，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想去拉凌陌汐，却在接触到对方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时略带一丝尴尬地缩了回来。她对此毫不在意，笑容依旧灿烂，"大厅里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呢！"
星辉之塔的内部比外部更让人震撼。穹顶高得望不见顶，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魔法光球如同星辰般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流转，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由一整块不知名的白色玉石铺就，光滑如镜，上面用秘银刻画着繁复而优美的校规符文，踩在上面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魔力顺着脚底向上流淌，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几名穿着精致制服的机械侍从迈着优雅而精准的步伐在宽阔的大厅中穿梭，无声地处理着新生的行李。
墙壁上，数十块巨大的水晶板如画卷般悬浮着，上面流动着瀑布般的信息流——学院公告、课程表、学分排行榜……一切都充满了秩序井然、属于魔法与科技结合的独特美感。
"看到那些会自动整理行李的魔法人偶了吗？它们可是炼金系学长们的得意作品，每一台都价值不菲呢！"莉亚娜指着那些机械侍从，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还有那边，那个会自动提供茶水和点心的'丰饶喷泉'，只要你有足够的学分，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都……"
"有三处错误。"
一个声音突然响彻大厅。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银质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莉亚娜热情洋溢的话语，也将大厅里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冻结。
声音是冰冷的，平直的，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起伏。
它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由某种精密的仪器根据逻辑计算后合成出的最优指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只见大厅正中的主楼梯上，一个身影正缓缓走下。
她穿着一身裁剪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学生会干部制服，银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得如同雕塑般的侧脸。
她没有看任何人，冰蓝色的眼眸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却让每一个被她气场笼罩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麻烦的预感。'
凌陌汐内心的警铃大作，'好强的压迫感……不，这不是单纯的魔力。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本活生生、会走路的校规法典，还是带自动索敌和判罚功能的那种。她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强制格式化了一样，真让人不爽。'
来人正是学生会纪律部长，被誉为"行走的校规"的冰山学姐——艾斯黛尔·冯·艾斯勒。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神情肃穆、仿佛是她影子的学生会干事。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莉亚娜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双手紧张地贴在身侧，活像一只被猎鹰盯上的可怜小兔子。
"艾斯黛尔……学姐。"她小声地、带着一丝颤抖地问好。
艾斯黛尔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停在了距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
她那冰蓝色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点，首先落在了莉亚娜的身上。
"第一，"
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琴弦，"那些并非'魔法人偶'，其正式名称为'序列七型多功能魔导侍从'，核心技术来自达拉然法师联邦，而非本校炼金系。你的错误引导会给新生造成错误认知。"
莉亚娜的头垂得更低了。
"第二，'丰饶喷泉'的功能介绍存在夸大性描述。它能提供的点心种类仅限于学院后勤处预设的一百二十七种标准模板，并非'想吃什么都有'。虚假宣传会降低学院设施的严谨性。"
"第三，"
艾斯黛尔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莉亚娜制服的领口上，"风纪扣未扣。根据《格里芬学院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第三章第十七条，此为C级着装不规范。作为负责引导新生的风纪委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小锤精准地敲打在莉亚娜脆弱的神经上。
没有斥责，没有愤怒，只有对事实和规则冰冷的陈述，但这本身就构成了最极致的压迫。
"对、对不起！"莉亚娜慌忙伸手去扣自己的领扣。
艾斯黛尔没有理会她的道歉，只是平静地对身后的干事下令：
"记录。风纪委员莉亚娜，违规三次，累计扣除个人学分五分，取消本月优秀引导员评选资格。"
"是。"一名干事拿出一块水晶板，迅速记录下来。
处理完莉亚娜，艾斯黛尔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主角一行人。
她那如同探照灯般的视线先是扫过凌晓羽，又扫过她们放在一旁的行李。
"新生凌晓羽，欢迎入学。你的行李，超出新生临时置放区边界三厘米。念在初犯，口头警告一次。"
'三厘米……用眼睛看出来的？这家伙的视网膜里是集成了激光测距仪吗？'凌陌汐的内心疯狂吐槽，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绝对的平静，甚至还顺手将妹妹那稍微越界的行李箱往回拉了精准的……大概三厘米。
完成了对在场所有"不规范"之处的审判，艾斯黛尔那冰蓝色的目光终于如两柄探针般落在了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也未有任何多余动作的凌陌汐身上。
'来了。'凌陌汐心想。她能感觉到，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前菜，自己才是这位"规则化身"的最终目标。
出乎意料的是，艾斯黛尔并没有提及她那人尽皆知的"伴读"身份，也没有对她的"零魔力"发表任何看法。
她的目光中没有鄙夷，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如同研究者在观察未知样本时的审视。
她盯着凌陌汐看了足足三秒。这三秒钟，大厅里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比之前似乎还要冷上几分：
"欢迎来到格里芬。"
这句本应是欢迎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更像是一次最终警告的开场白。
"在这里，规则高于一切。你的天赋、你的背景、你的身份都不重要。唯一能定义你的只有你对规则的遵守程度。"
凌陌汐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潜台词：你是个"特例"，所以你会受到比任何人更严苛的审视。
面对这几乎是扑面而来的压力，凌陌汐没有退缩，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畏惧。她只是平静地抬起头，迎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在艾斯黛尔略带一丝讶异的注视下，她用同样毫无波澜的语气清晰地回答：
"我喜欢规则。"
这句话很短，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瞬间打破了艾斯黛尔营造出的绝对气场。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秩序"化身之间第一次无声、却又充满着无形张力的交锋。
艾斯黛尔的眼神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意外。
她似乎没想到会从一个十二岁、毫无魔力的"伴读"口中听到这样一句回答。她重新审视了凌陌汐一眼，仿佛想从她那平静得过分的面孔下挖出些什么秘密来。
但她什么也没发现。
最终，艾斯黛尔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带着她的两名干事沿着楼梯向上走去，挺直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大厅的拐角处。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沉重气场才悄然散去。
莉亚娜长长地、如蒙大赦般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真可怜。'凌陌汐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位学姐点上了一根蜡烛，'每天被这种移动的天灾级人形自走校规盯着，她的学院生活一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灾难现场吧。'
同时，她也在自己的内心将艾斯黛尔·冯·艾斯勒这个名字用红色的墨水重重地圈了起来。
'啧，又是一个麻烦的家伙。一个把规则刻进骨头里的人，既是完美的管理者，也是最难缠的敌人。对策？当然是躲远点，在这种家伙面前，任何不合规矩的小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在她彻底盯上我之前，绝对不能让她抓住任何把柄。'
她很清楚，从今天起，自己在这所学院里多了一个最不想招惹的"敌人"。
"呼……得救了……"
莉亚娜拍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艾斯黛尔学姐的气场还是那么可怕，我感觉自己刚才至少短寿了三年。"
"那位学姐，一直都是那样的吗？"凌晓羽有些担忧地问。她天性纯良，对于刚才那种近乎窒息的严厉本能地感到一丝害怕。
"是啊，一直都是。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学姐她只是对事不对人，只要你们别违反校规，她就是学院里最可靠的人了。"
莉亚娜很快又恢复了活力，她指了指前方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走吧，你们的房间就在前面不远了！"
在莉亚娜的带领下，她们穿过几条装饰风格各异的回廊，终于抵达了宿舍的最高层。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下面要清新几分，透过走廊一侧巨大的落地窗甚至能看到脚下漂浮的云海和远处王都的灯火。
"到啦！就是这里！"莉亚娜停在一扇月白色的石门前，献宝似的指给她们看。
房门的设计颇为别致，上面用一种流动着微光的银色字体镌刻着房间的名字——"双子星"。字体的下方还雕刻着两颗相互依偎、彼此环绕的星星，图案简约而温馨。
"这是学院专门为双胞胎新生准备的特殊套房哦，"
莉亚娜解释道，"听说里面的空间比普通新生宿舍要大一倍呢！每年都引得好多人羡慕，不过学院里已经快十年没有双胞胎入学了，你们可是独一份的幸运儿！"
凌晓羽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这个新家充满了期待。
凌陌汐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门上的魔法纹路，'能量波动很稳定，是小型的空间扩展法阵和隔音结界，还算实用。'
就在莉亚娜准备用学生卡为她们打开房门，让她们见识一下里面的惊喜时——
"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她们对面的房门内炸开。
声浪形成的冲击波让整条走廊都为之震颤，头顶的魔法吊灯剧烈摇晃，洒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一股混杂着烧焦羽毛、硫磺以及某种未知植物糊状物的古怪浓烟如同拥有生命的恶灵从那扇可怜的房门里猛地喷涌而出。
那扇本应坚固的房门被这股力量从内部整个掀飞，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只留下一个黑洞洞、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门框以及三个目瞪口呆的旁观者。
莉亚娜学姐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凌晓羽则下意识地躲到了姐姐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紧张地望着那个如同怪物巢穴般的房间。
'嗯？这个味道……是硫、硝石还有某种植物精油？配比乱七八糟，反应还不完全，威力跟个大号炮仗差不多，除了烟大点没什么用。等等，这烟里有能让人兴奋的成分……搞不好还有点致幻效果？啧，这是什么三流炼金术师，连最基础的当量控制都做不好，简直是移动的灾难源。'
就在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从那个黑洞洞的门框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咳咳咳……失败、咳、失败了……果然，龙葵草的汁液还是不能和三硝酸甘油酯……咳咳……直接混合……"
那是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的亚麻色短发乱得像个被狂风蹂躏过的鸟窝，几根不听话的呆毛倔强地向着不同方向翘起。
脸上架着一副巨大、其中一片镜片已经裂开的炼金护目镜，白净的脸蛋上沾满了黑色的灰迹，活像一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猫，模样狼狈又滑稽。
她一边挥舞着手臂，试图驱散身边那呛人的浓烟，一边还在念念有词地总结着自己的失败经验，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廊上还有其他人。
直到她抬起头，看到了正前方站着的三个人。
她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然后，那双藏在护目镜后的蓝色眼睛在看清凌陌汐和凌晓羽的一瞬间骤然亮了起来，那光芒比刚才的爆炸还要耀眼。
"哇哦！"
这位"肇事者"完全无视了身后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和自己造成的恶劣影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姐妹二人面前，以一种极度热情、自来熟到近乎脱线的语气大声地打着招呼：
"你们好啊！你们就是传说中新来的邻居吗？我叫诺拉！诺拉·弗拉梅尔！"
她兴奋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那还在冒烟的房间，献宝似的说道，"你们闻到这个味道了吗？这是我最新改良的'闪光除尘剂'的香味！虽然……嗯……威力好像比预想中稍微……大了一点点，还附带了拆门效果，但从理论上来说，我的实验是成功的！怎么样，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我刚刚发现了一种全新的催化剂，可以让鼻涕虫粘液的干燥速度提升百分之三百！"
凌陌汐："……"
凌晓羽："……"
莉亚娜："……"
'哦豁，又来一个怪人。'凌陌汐在心里给眼前这个不怕死的炼金术师贴上了一个新的标签。'这家伙……简直是把"危险"两个字写在了脸上。社交距离？不存在的。对研究的狂热已经完全盖过了求生本能。好处嘛，看起来是个不怕死、能随便使唤的炼金工具人。坏处呢，搞不好哪天就被她那不靠谱的实验给炸上天了。嗯……高风险，高回报的类型，可以先观察观察，但得随时准备好开溜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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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石化状态最终还是被莉亚娜学姐顽强的职业素养所战胜。
"诺、诺拉同学！你又在宿舍里进行高危炼金实验了！这是严重违反校规的！"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试图维持自己作为风纪委员的威严，但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底气不足。
"诶？高危吗？"
诺拉眨了眨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指了指自己那扇还在冒烟的房门，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没有呀，你看，房门只是被炸飞了，墙壁和地板都完好无损，这证明我的爆炸当量控制得非常精准！这应该算低风险实验才对！"
莉亚娜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放弃了和这个逻辑回路清奇的炼金狂人争辩，转而用自己的学生卡通过内置的通讯功能联系了宿舍管理处。
"喂，是管理处吗？星辉之塔七层……对，又是诺拉·弗拉梅尔同学……是的，这次把门炸了……好的，请尽快派人过来处理。"
言简意赅地汇报完情况，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还想拉着新邻居探讨"如何用爆炸声波进行无尘打扫"的诺拉，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被闻讯赶来的风纪委员们"架"走的可预见的未来。
很快，两名佩戴着风纪袖标的高年级学长果然如期而至。
他们显然对处理这种场面经验丰富，一人一边，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无视了诺拉"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再给我五分钟"的抗议，将她礼貌地"请"去了学生会纪律部喝茶。
走廊，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呼……"莉亚娜再次长出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姐妹二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苦笑，"抱歉，让你们见笑了。你们的邻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嗯，活泼。总之，你们以后如果听到爆炸声，习惯就好。"
说完，她逃也似的为姐妹二人刷开了她们的房门。
伴随着一声轻微、如同玉石碰撞的机括声，那扇刻着"双子星"的月白色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混杂着阳光、青草和旧书味道的温暖气息从门内流淌而出，瞬间驱散了走廊上残留的硝烟味，也抚平了众人心中残余的紧张。
门后是一个远比她们想象中更温暖、更宽敞的空间。
这里没有冰冷的走廊，也没有各自独立的卧室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得恰到好处的共享起居室。
一张看起来就让人想陷进去的柔软沙发摆在房间中央，对面是一个用灰白岩石砌成的壁炉，虽然没有点燃，但似乎能想象出冬日里火焰在其中跳动的温暖画面。
地面铺着厚实、踩上去悄无声息的米白色长绒地毯，墙边则立着一个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上面零星地摆放着一些装饰性的书籍和魔法摆件。
透过起居室一侧的拱门，还能看到一个光线极佳的共享书房。
里面并排摆放着两张由同一种木料制成、宽大的书桌。书桌的正前方是一整面墙大小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蔚蓝的天空和缓缓流动的云海，远处的王都轮廓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如同一幅壮丽的油画。
这个地方……
'这房间设计得有点意思。'凌陌汐的分析本能再次启动。'客厅书房全打通，就一个门进出。这是怕我们俩在房间里还不够亲密，非得天天大眼瞪小眼？不过也好，只有一个入口，只要把门一堵，谁也别想摸进来。不错，这个新据点我挺满意。'
分析结束，但这一次，她的内心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回归绝对的平静。
因为她看到了凌晓羽的表情。
她的妹妹，那个无论在压抑的家族古堡还是在奢华的魔法篷车里，眼中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对陌生环境的警惕与不安的妹妹，此刻正毫无防备地站在这个房间里。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不再倒映着高耸的塔楼或冰冷的规则，而是盛满了这个房间里温暖而柔和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踩了踩那柔软的地毯，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幼猫，发出了一声充满惊喜、小小的欢呼，随即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幸福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
"姐姐！这里好舒服！比家里还要舒服！"她仰起头，对着凌陌汐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那个笑容如同最强烈的光，在一瞬间穿透了凌陌汐心中层层叠叠、用理智与警惕构筑起来的冰冷壁垒。
"咳，你们的房间就是这里了。"
莉亚娜也被这温馨的气氛所感染，她将两张刻有她们名字的门禁卡交到凌陌汐手中，笑着叮嘱道，"好好休息吧，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哦，对了，如果可以的话，离你们的邻居远一点，特别是当她发出奇怪笑声的时候，那通常是她又要炸……"
她的话没说完，便自己笑着摇了摇头，对她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彻底只剩下了姐妹二人。
凌陌汐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浮动的云海与远方的王都。
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一个温暖、小小的身体便从身后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抱住了她。
凌晓羽将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在姐姐的后背上，感受着那份独属于她、熟悉的冰冷与安心。
"姐姐，"她用带着浓浓鼻音、软糯的声音说，"我喜欢这里。"
凌陌汐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用她特有的、带着强烈机械风的内心吐槽，试图分析和压制这股突如其来的、完全在她计划之外的暖流。这是她用来对抗失控情绪的、最后的防火墙。
她花了整整三秒，才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有些生硬地、轻轻拍了拍妹妹紧抱着自己的小手，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回答：
"嗯。"
一个字，已经是她维持"长姐如父"人设的极限了。
"还好，糊弄过去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小孩子的情感太直接，简直是规格外的战略武器，比什么魔法、斗气都难对付。以后必须加强这方面的应对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