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艾斯黛尔那场不愉快的"茶会"结束后,凌陌汐的学院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艾斯黛尔那句"不要让我有理由用'规则'来纠正你"的警告,像一根无形的鞭子,在身后时刻督促着她。它让凌陌汐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在钢丝上行走的舞者,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次失误,都可能粉身碎骨。
她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
而让她将这份迫切感,提升到极致的,则是几天后,一场全系公开的"元素魔法塑形"展示课。
这场公开课,在学院最大的三号魔法实践场举行。这里与其说是"课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罗马斗兽场。半开放式的穹顶之上,流淌着由魔力驱动的、模拟出的云层与天光,将整个场地映照得亮如白昼。环形的观众席层层叠叠,足以容纳数千人。
用诺拉的话说,就是"顶尖天才们的大型凡尔赛现场兼未来金主见面会"。
因此,到场的阵容,也格外强大。
不仅有元素系的全体师生,其他院系的教授、甚至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都出现在了最高层的观景台上。那里被单向的隔音和防窥探法阵所笼罩,保证了谈话的绝对私密。
学生会长艾斯黛尔,自然也不会缺席。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站在观景台的最前沿,冰蓝色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审视着场下的
每一个角落。
凌陌汐则和诺拉一起,混在最不起眼的人群中,像两只误入了天鹅湖的丑小鸭。
"哇……好大的阵仗啊!"诺拉看着观景台上那些只在学院传说中出现过的大人物,兴奋得小脸通红,压低声音在凌陌汐耳边进行着"现场解说","看见院长旁边那个胖胖的、笑得像个酒桶的男人没?那是'黄金天秤银行'的王都分行长!还有那边那个耳朵尖尖的精灵,天哪,是'月语森林'的外交大使!今天这场展示课,简直就是一场最高规格的'人才展销会'!"
凌陌汐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实践场的中心。
那里,她的妹妹,凌晓羽,正安静地站着,等待着属于她的时刻。
"下一个,凌晓羽。"
随着元素系主任米兰达夫人那严肃而沉稳的点名,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个金发少女的身上。
凌晓羽深吸一口气,向着观景台的方向,优雅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异变陡生!
以她为中心,空气中,凭空浮现出十个颜色各异、拳头大小的魔力光球——赤色的火,青色的风,蓝色的水,褐色的土……每一个光球,都代表着一种最纯粹的元素能量,如同十颗微缩的、桀骜不驯的星辰,环绕着她们的创造者。
"天哪!无声施法!"
"竟然是无声施法!她甚至没有吟唱一个字的咒语!"
"不止!你们看,她同时操控了十个完全不同的元素单位!这……这怎么可能!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精神力和计算力!"
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凯恩·巴顿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他身边的几个跟班,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被那股无形的魔压所震慑。
艾斯黛尔那冰蓝色的眼眸里,也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名为"震惊"的情绪。
就连最高观景台之上,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们,也纷纷停止了交谈,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了过来。
米兰达夫人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标志性的、严肃的表情。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场中的凌晓羽,依旧双目紧闭,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身前,如同在弹奏一架无形的竖琴,优雅地,舞动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十个元素光球,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高速飞行,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绚烂的流光。
它们时而化作三枚并列的锋锐冰锥,以品字形阵列,精准地命中远处一个高速移动的靶子,将其瞬间冻结成漫天冰渣。
时而化作一条狂暴的火蛇,灵动地缠绕住一个人形的傀儡靶,在三秒钟之内,便将其烧成了焦黑的灰烬。
时而又化作一只坚固的岩石之手,从地面猛然升起,以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稳稳地接住了一个从高空随机坠落的水晶球,毫发无损。
她的施法,行云流水,充满了艺术的美感。她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且华丽。
她就像一个站在舞台聚光灯下最优美的舞者,而那些狂暴的、足以摧城拔寨的元素力量,就是她裙摆上最驯服、最华美的装饰。
最终,在一次复杂的、十种元素同时发动、将场内剩余所有靶子瞬间清空的复合式攻击后,表演,落下了帷幕。
凌晓羽缓缓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却充满了自信与光彩。
在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后——
"轰——!!!"
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实践场。
"那张天使般的脸蛋下……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啊!"
"我们学院,已经快一百年,没有出现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天才了!"
所有的人,都在为她欢呼,为她喝彩。他们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未来的传奇大法师。
除了凌陌汐。
她平静地,站在喧嚣的人群中,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任由周围狂热的浪潮冲刷。
她的眼神,冰冷得,像一把刚刚出鞘的手术刀。
在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场华丽的"魔法烟火秀"中时,只有她,以一个顶级实战派的、冷酷到极致的视角,对那场看似完美的表演,进行着最无情的"实战诊断"。
'破绽百出。'
这四个字,就是凌陌汐的全部观后感。
'为了华丽的登场效果,浪费了至少1.5秒在毫无意义的起手式上。'
'全程像个木桩一样站着不动,简直是在邀请敌人从侧后方偷袭。'
'为了让魔法看起来更漂亮,浪费了大量魔力在毫无杀伤力的塑形上。'
'她把战场当成了舞台,以为敌人是来买票看戏的吗?'
这段在旁人眼中堪称神迹的表演,在凌陌汐看来,就是一部完美的、教科书级别的《如何在三分钟内被敌人用一百种方法干掉》的教学视频。
她看着台上那个,被鲜花与掌声所包围、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妹妹,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骄傲,反而觉得一阵脑仁疼。
在全场那雷鸣般的掌声中,她非但没有鼓掌,反而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自己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把没开刃的绝世好剑,空有神兵的材质,却连最基本的用法都不知道,整天就知道把自己擦得锃亮,生怕
别人不知道她很值钱。'
'这叫什么?移动的三百万金币?不对,是移动的超级麻烦源头。'
'唉……'
凌陌汐在心底发出了一声与她十二岁年龄极不相符的、仿佛已经操劳了一辈子的长长叹息。
'看来我的"保姆"生涯,一眼望不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