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陌汐从对妹妹未来的深深忧虑中回过神来时，耳边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正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
"晓羽！你简直是我的神！刚才那一下'十方元素寂灭'也太帅了吧！"
一个兴奋得如同小兔子般的身影，猛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刚刚走下台的凌晓羽，不是诺拉又是谁。
"快走快走！"诺拉不由分说地，一手拉着还有些气喘的凌晓羽，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抓住了凌陌汐的胳膊，向着广场的另一个方向拖去， "展示课结束了，我们快去天际广场！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日可就在今天下午！再不快点，那些有趣的社团就要被抢光了！"
凌陌汐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妹妹和诺拉那两张写满了兴奋与期待的、青春洋溢的脸，又看了看远处天际广场上那冲天而起的、五颜六色的魔法光效与鼎沸人声，心中那份属于 "守护者" 的沉重，暂时被压了下去。
'也好。'
'天才勇者'的校园生活，也该体验一下'寻找伙伴'这种经典桥段了.'
'而我这个'影之守护者'，自然也要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隐藏在幕后的地方。'
这么想着，她便任由两个兴奋的同伴，拉着自己，汇入了那片名为 "青春" 的、热闹的海洋。
***
此刻的天际广场，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充满了青春、活力与……各种奇思妙想的、露天的"魔法集市"。
上百个五花八门的社团，在这里摆开了自己的摊位，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那些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的新生们的注意。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古代魔文研究会'招新啦！只要加入我们，就有机会亲手解读来自第四纪元的、失落的魔法卷轴！"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学长，正挥舞着一张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羊皮纸，声嘶力竭地吆喝着。
"看看这边！'皇家炼金俱乐部'！我们有最顶级的炼金设备，最雄厚的资金支持！只要你的想法够酷，我们就敢为你投资！昨晚诺拉·弗拉梅尔同学的'高效恢复药剂'，就是我们俱乐部最新的研究方向！"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学长，正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一瓶散发着红宝石光芒的药剂，引来了一片惊叹。
而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那些表演性质的社团。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朵由火焰组成的、巨大的玫瑰花，在广场中央轰然绽放，引来了一阵阵喝彩。
这是"元素塑形鉴赏社"的杰作。
紧接着，旁边"爆炸艺术研究会"的摊位上，一个学姐不甘示弱地，引爆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炼金炸弹，炸弹在半空中，炸出了一片绚烂的、五颜六色的、带着甜甜糖果味的无害烟雾。
"陌汐，快来看！这是'爆炸艺术研究会'！"诺拉指着那片绚烂的烟雾，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们的宣传语是'只要当量足够大，万物皆可升华'！天哪！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社团！酷毙了！"
'“只要当量足够大，万物皆可升华”？这听起来不像是社团宣言，更像是某种恐怖组织的行动纲领。'凌陌汐面无表情地想，'建议直接上报王室监察厅，定点清除。'
凌晓羽则被另一个方向吸引了。
"姐姐，你看那边！是'光精灵亲和社'耶！"她拉着凌陌汐的衣角，指着一个被柔和光芒笼罩、周围还有几只半透明的光精灵在飞舞的摊位，"感觉……好像很适合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整个广场，都沉浸在一片欢乐而又嘈杂的海洋中。
只有凌陌汐，依旧是那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平静的表情。
她没有去看那些光鲜亮丽的魔法社团，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印着所有社团名录和位置分布的小册子，眼神专注地，在上面寻找着什么。
'……元素塑身……不行，浪费魔力。'
'……魔药研究……有点兴趣，但人太多，容易暴露。'
'……古代魔文……太学术，不实用。'
她的手指，飞快地，扫过那些在普通学生看来，充满了魅力的名字，然后，毫不留情地，一个个划掉。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了名录最末尾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实战对练部。
'找到了。'
她合上册子，对身边那两个正被花花世界迷得眼花缭乱的同伴说道：
"不了，你们去吧。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
她指了指地图角落里，那个被标注为"最不受欢迎社团"的、孤零零的位置。
诺拉和凌晓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实战对练部？"诺拉挠了挠头，"我好像听说过……据说是一个只有部长一个人的、常年濒临解散的'幽灵社团'。里面的人，都是一群无法使用魔法、只会用蛮力的'野蛮人'。陌汐，你去那里做什么？"
凌晓羽也担忧地看着她："是啊，姐姐，那里听起来……好危险的样子。"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看看。"凌陌汐平静地回答道，"你们玩得开心点。"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同伴们的劝说，一个人，逆着涌动的人潮，向着广场最偏僻、最冷清的角落，走去。
***
越往广场的边缘走，周围的喧嚣声，就越小。
那些华丽的魔法光效和热情的吆喝声，都渐渐地被抛在了身后。
最终，凌陌汐在靠近一处废弃雕像的、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目标。
那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摊位"。
没有五颜六色的宣传横幅，没有琳琅满目的展品，更没有热情洋溢的学长学姐。
这里，只有一张看起来快要散架的破旧木桌，一把缺了半条腿的椅子，以及……一个看起来比这张桌子和这把椅子，还要"不好惹"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即便坐着，也能看出其身形远比寻常魔法师要健壮。
他留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陈旧伤疤，一直从脖颈延伸到手臂。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最朴素的学员制服，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像一头正在假寐的猛兽，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粗粝而沉默的气场。
桌上，一块用木炭草草写着几个字的木牌，就是他全部的招牌——
「实战对练部」
这就是凌陌汐的目标。
在妹妹凌晓羽和新朋友诺拉无法理解的目光中，她穿过人群，无视了那些投向她的、混杂着鄙夷与好奇的视线，径直走到了这个被孤立的摊位前。
她将自己的入部申请表，轻轻地放在了那张斑驳的木桌上。
这细微的声响，终于让那个假寐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沉静，像两潭不见底的古井。当他看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将人身体洞穿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他没有去看那张申请表，目光只是死死地锁定在凌陌汐的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喧嚣似乎都已远去，只剩下这片角落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凌陌汐也同样平静地回望着他，没有开口，没有催促，任由对方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荡。她的内心，远没有她脸上的表情那么平静。
'嘶……这压迫感，货真价实。这家伙绝对是上过战场的那种。不过，只是在评估威胁等级，没有恶意。很好，看来是个讲道理的野蛮人，可以沟通。'
终于，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对视后，男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
"就你一个？"
他问。
凌陌汐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
男人，也就是"实战对练部"的部长雷恩，终于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那张薄薄的申请表上。但他依旧没有伸手去拿。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用一种混合着自嘲与告诫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应该不是来找乐子的，毕竟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玩。所以，在你决定浪费自己的时间之前，我得先让你搞清楚几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这个社团，现在就我一个人。"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们没有一分钱的活动经费。学生会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已经连续三个学期驳回了我们的预算申请。"
最后，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指了指远方一座看起来最破败、几乎快要塌掉的塔楼。
"第三，我们没有活动场地。那座废弃的钟楼，就是我们唯一的'总部'。当然，里面除了老鼠和灰尘，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看着凌陌汐那张依旧毫无变化的脸，继续说道："没成员，没经费，没场地。所以，也没有未来。这就是'实战对练部'的现状。"
凌陌汐静静地听着，像是置身事外。
雷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
"你可能不知道，或者不在乎。在格里芬，在我们这些以魔法为荣的天才们眼里，像我们这种追求纯粹肉体力量的家伙，是异类，是野蛮人，是应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笑话。"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被长久压抑后的重量。
"学生会那帮穿着白袍子的娘娘腔，做梦都想找个理由把我们这个'有辱学院斯文'的社团给彻底取缔。其他社团，特别是那些所谓的'骑士团'，背地里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他们认为，不依靠魔力，只相信肌肉和汗水的我们，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说完了，整个摊位再次陷入了沉默。这番话，足以让任何一个对这里抱有幻想的新生，都立刻打消念头，转身离去。
这是一场最坦诚，也最残酷的"劝退"。
雷恩最后深深地看了凌陌汐一眼，眼神中的审视，已经变成了一种混杂着疲惫与认真的告诫。
"我不管你是谁，是从哪里听说了我们。拿着你的申请表，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光鲜亮丽的魔法社团，去学点'有用'的东西。这是我作为部长，给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忠告。"
说完，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交谈兴趣，重新变回了那尊沉默的岩石雕像。
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不接受她的申请。不是因为看不上，而是因为不想连累一个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学妹，来蹚这趟浑水。
周围，那些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学生，发出了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在他们看来，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一个"零魔力"的废柴，跑去一个"被遗忘"的废柴社团，结果被人家自己都嫌弃了。这简直是本年度社团招新日，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预想中那个女孩羞愤离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凌陌汐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非但没有任何退缩或犹豫，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无人能懂的、近乎于"满意"的微笑。
'坦诚，有原则，不迁怒于人，对自身的困境有清晰的认知，并且在绝境中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很好，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完美。'
她将那张申请表，迎着所有嘲笑的目光，再次向桌子中心推了推，发出了"沙"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让本已闭上眼睛的雷恩，再次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的，是那张申请表，以及女孩那双平静如水的黑色眼眸。
"我听完了。"女孩的声音响起，清冷，而坚定，"说完了，就该轮到我了。"
"第一，我不在乎这里有几个人。"
"第二，我不需要经费。"
"第三，我对场地很满意。"
她顿了顿，看着雷恩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雷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混杂着惊讶、不解与一丝探究的复杂表情。他重新坐直了身体，那股玩世不恭的懒散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强者的、极具压迫感的认真。
他足足沉默了十秒钟，仿佛在重新消化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学妹所说的话。
周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学生，也都被这意想不到的转折给弄懵了。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疯了吗？雷恩学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居然还不走？"
"我看她是根本没听懂，以为学长在开玩笑吧。"
"一个零魔力的伴读，就算加入了那个废物社团，又能做什么呢？真是自取其辱。
凌陌汐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地锁定在雷恩的脸上，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终于，雷恩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高大了，当他完全站直身体时，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凌陌汐整个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那是一种纯粹由体格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想入部，可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一震。
"我们这里，不看你的魔力天赋，不看你的家族背景，也不看你那张脆弱的申请表。我们只看一样东西——"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的'根性'，够不够硬。"
"站在这里，别动。"雷恩用下巴指了指凌陌汐脚下的位置，"能在我面前，站稳十秒。这张表，我就收下。"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山岳般沉重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这并非魔法，也不是斗气，而是一种纯粹由千锤百炼的肉体和钢铁般的意志所凝聚而成的、名为"势"的力场！
周围的学生们感觉不到这股力量，他们只是觉得眼前的雷恩学长，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高大、更加令人敬畏了。但在力场中心的凌陌汐，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如同末日般的恐怖压力。
仿佛整个空间的空气都被抽干、凝固，然后化作了一座无形的山，从四面八方向她当头压下！她的骨骼在呻吟，肌肉在哀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催促她跪倒、臣服。
'开什么玩笑？！光靠瞪人就能造成物理伤害吗？这是不科学的！这简直是唯心主义攻击！要死了要死了，骨头要散架了！'
'冷静！冷静下来！不能在这里给那个笨蛋妹妹丢脸……对了，《无名古书》上那个卸力的姿势……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拼了！'
但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
第一秒，她的身体只是微微晃了晃。
第二秒，她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第三秒，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立刻调整呼吸，将双脚微微张开，重心下沉，试图用从无名古书中看到的卸力技巧来对抗这股压力。但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第六秒，她的腰背，已经被压得微微弯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股气势彻底压垮。
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看，我就说吧，她撑不住的。"
"雷恩学长认真起来的气势，就算是骑士系的优等生也未必能站稳，更别说她了。"
就在凌陌汐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这股压力挤出身体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脸。
那是妹妹凌晓羽的脸。
那张天真、纯粹、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的、需要她来守护的脸。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如果连这点程度的压力都承受不住，还谈什么成为她的守护者！还谈什么将这个世界所有不合理的规则都踩在脚下！'
一股远比求生本能更加炽热、更加强大的力量，从她意志的最深处，轰然引爆！
那是名为"守护"的执念！
"吼——！"
第九秒，就在她膝盖弯曲到极限，即将跪倒在地的瞬间，一声压抑了许久、仿佛幼兽咆哮般的低吼，从她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第十秒！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个本已摇摇欲坠的娇小身影，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像是有一根无形的脊梁被重新接上，凭借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将那已经被压弯的腰背，重新挺直了一寸！
时间到。
雷恩山岳般的气势，如潮水般瞬间退去。
压力烟消云散。
凌陌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呼……总算……撑下来了……'她心有余悸地想，'差点就在妹妹面前表演一个当场下跪。还好，赌赢了。'
但她依然站着。
站得笔直。
雷恩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却依旧倔强地挺立着的身影，那双万年不变的古井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震惊"与"认可"的、炙热的光芒。
他要的，不是能站稳十秒的天才。他见过的天才太多了，那些能轻松用斗气或魔法护盾抵御他气势的学生，在这座学院里数不胜数。
他要的，是一个在明知不可为、在身体已经发出哀嚎、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放弃的时候，依旧能为了某个信念，压榨出最后一丝意志，重新挺直脊梁的"怪物"。
而眼前这个女孩，就是他寻觅了整整三年，梦寐以求的同类。
笼罩在摊位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一声毫不掩饰的、发自肺腑的大笑声彻底击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
雷恩笑了，那是一种与他粗犷外表极为相称的、充满了力量感的爽朗笑声。他那张总是覆盖着冰霜的脸上，此刻如同冰雪消融，露出了一个有些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彻底驱散了现场所有的紧张氛围。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郑重地从桌上拿起那张薄薄的申请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凌……陌……汐。"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刻在脑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申请表折好，收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这个充满仪式感的动作，代表了他对这位新成员最正式的承认。
"了不起。"他看着凌陌汐，眼神中的赞许不加掩饰，"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连三秒都撑不住。你的'根性'，比我想象的要硬得多。"
他话锋一转，笑容里多了一丝更深层次的欣赏。
"但更让我惊讶的，不是你的意志力。"他说道，"而是在那种足以让大部分人精神崩溃的压力下，你居然还在尝试调整呼吸、改变重心……你还在思考。这比单纯的蛮干，要珍贵一万倍。"
"我们这个该死的社团，最不缺的就是能打的莽夫和只会埋头苦练的笨蛋。"雷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我们缺的，是像你这样，有脑子的'怪物'。"
他向凌陌汐伸出了那只巨大的、如同蒲扇般的手掌。
"雷恩·铁臂。实战对练部，部长。"他郑重地自我介绍，"欢迎你的加入，新成员。"
凌陌汐看着眼前这只手，它粗糙、有力，掌心和指关节上布满了厚实的老茧，每一道伤疤，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汗水与战斗的故事。
她也伸出了自己那只尚显白皙稚嫩的手，与他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凌陌汐。"她报上自己的名字，"从今天起，请多指教，部长。"
两只大小悬殊、截然不同的手，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握在了一起。
这不仅是一次握手，更是一个无声的契约。
一个被主流抛弃的社团，与一个被世界规则抛弃的少女，在这一刻，正式结成了同盟。
***
当晚，凌陌汐几乎是拖着自己那具如同灌了铅的身体，挪回了"星辉之塔"的宿舍。
与雷恩的那场"测试"，对她身体造成的负荷，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然而，她刚刚走到自己那扇刻着"双子星"的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拿出钥匙，对面的房门，就"轰"的一声，被人从里面猛地拽开。
一个亢奋到了极点的、亚麻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凌陌汐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是诺拉。
她的脸上还沾着几块黑色的灰迹，护目镜歪歪斜斜地挂在头顶，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如同恒星般耀眼的、狂热的光芒。
"陌汐！陌汐！快看！"
诺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有些尖锐，她不由分说地，将一本厚重的手札，硬塞进了凌陌汐的怀里。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我破解了那些古代的炼金矩阵！我还原了那种特殊的植物纤维纸张！我甚至……我甚至模拟出了那种'灵性墨水'在干燥过程中，自然形成的能量回路！"
"天哪！这简直不是炼金术，这是神迹！是艺术！"
凌陌汐低下头，看向了怀中那本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崭新的手札。
无论是封面上那种奇特的、如同皮革般的触感；还是书本拿在手中的、沉甸甸的重量；亦或是，从那些刚刚写上去的、字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神秘文字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
都与她脑海中，那本《无名之书》的原版，别无二致。
这是一本完美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复制品。
凌陌汐抱着这本凝聚了另一个时代智慧与这个世界顶尖炼金术的"新生"宝典，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成功而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天才的朋友。
她那张总是如同平静湖面般的、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震撼"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