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还随着诺拉旋风般的离去而微微晃动着，空气里依旧飘散着那股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怪味与魔力的奇特芬芳。
凌晓羽看着被好友遗忘在桌上的那盘"致命松饼"，又看了看姐姐，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那个松饼……"
凌陌汐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内心却在疯狂吐槽：'我感觉我刚刚进行了一次往返地狱的短途旅行，顺便还被灌了一肚子的魔力药水，现在饱得像只吞了大象的蛇。'
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目光扫过那盘还在"滋滋"冒泡的松饼，眼神里闪过一丝研究者看到稀有样本时的奇异光芒。
'这玩意儿，得找个盒子封存好。说不定以后能当浓缩魔力炸弹用。'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妹妹身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像是一位准备听取前线战报的将军。
"好了，首席情报官，"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现在，开始你的正式述职报告。"
"述……述职？"凌晓羽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这个新词。
"就是汇报工作。"凌陌汐换了个说法，"把你今天在外面看到、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我。记住，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一听到"任务"，凌晓羽立刻来了精神。她像模像样地挺直了小腰板，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
她的汇报，对于一个军师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报告姐姐！今天炼金课上，诺拉成功了！全班同学都夸我是天才！"
"然后午餐我们吃了金苹果餐厅的草莓奶油松饼，超——好吃！"
"下午的魔法植物辨识课，我认识了'哭哭鬼'蘑菇，它一被摸就会发出婴儿的哭声，好可怜又好可爱！"
凌陌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血压正在缓慢上升。
'我这是派出了一个情报官，还是放出去了一个春游小学生？'
"停。"她不得不打断妹妹那兴高采烈的流水账，"说重点。凯恩·巴顿，你在餐厅遇到他的时候，他在和谁说话？说了什么？他吃牛排的时候，是喜欢切成大块还是小块？"
"诶？"凌晓羽没想到姐姐会问得这么细，她努力地回忆着，"他的两个跟班都在！他们说……说姐姐的社团是耻辱，说雷恩学长是莽夫，还说姐姐你是……是……'
她的小脸气得通红，那个侮辱性的词，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我是零分的废物。"凌陌汐平静地帮她说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对！"凌晓羽重重地点头，然后补充道，"他还说要第一个投票解散社团！对了，他吃的是烤龙蜥肉，切得很大块，嚼起来好像很费劲的样子！"
'喜欢大口吃肉，咀嚼用力，代表性格急躁，缺乏耐心，有暴力倾向。'凌陌汐在心里飞速地给目标贴上新的标签，'嗯，这个情报很有用。继续。'
在她的引导下，凌晓羽的汇报总算走上了正轨。她将那些看似无用的校园八卦，一点点地抽丝剥茧，转化成可以分析的冰冷数据，让她脑海中那张名为"格里芬学院"的棋盘，变得越来越清晰。
汇报结束时，夜色已经深了。
凌陌汐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嘉奖一下自己的"情报官"，却发现妹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
"怎么了？"凌陌汐问，"任务报告完成了，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凌晓羽的肩膀微微一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从自己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封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信。
"这个……是雷恩学长今天下午托我转交给你的。"凌晓羽把信递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他那时候……看起来好难过。"
凌陌汐接过信，借着窗外的月光展开。
信上的字迹，就和雷恩本人一样，充满了力量感，却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潦草和沮丧。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学生会下达了正式通告：
"实战对练部"，由于长期成员不足（仅两人），且在过往的学院活动中"无任何实绩"，被列入了"观察与清退名单"。
根据规定，如果在本学期的期末综合评定中，该社团依旧无法取得"优良"或以上的评价，并在下学期开学前，将正式成员扩充到至少五人……
那么，这个由雷恩一个人苦苦支撑了两年多的社团，就将被学院强制解散，从名录上永远抹去。
信的最后，是雷恩那潦草的字迹。
"……抱歉，把你这个最有天赋的新人拖下了水。"
"……但我还是想再试一次。"
"……拜托了。"
凌晓羽一直紧张地看着姐姐的脸，看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雷恩学长他那么好，那么努力……社团要被解散了……姐姐，我们能帮帮他吗？"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对这封近乎于"绝境求援"的信，凌陌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愤怒或是焦虑。
她只是平静地，将那封信纸重新折好，然后，当着妹妹的面，轻轻地压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这个动作，仿佛不是在收藏一封信，而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摆上最后一份餐具。
"帮？"
"不，晓羽，你完全搞错了。这不是危机，甚至都算不上一份求助。"
"这是敌人亲手递到我面前的……一份宣战布告，一个他们自以为是的完美陷阱，以及……我一直在等的，最完美的那个借口。"
她那模糊的计划，终于找到了最关键的发动机。
它来了。
凌晓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姐姐的话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让她那颗悬着的心，莫名其妙地就放了下来。她打了个哈欠，重新钻回被窝，很快就沉沉睡去。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凌陌汐侧过头，望向窗外。
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缀满了钻石般的繁星。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夜色中，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了，舞台，武器，借口……所有材料都已经备齐。'
'今晚，该把它们组装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