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空空如也，那个神秘的人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植物枯萎与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在凌陌汐的感知中盘旋不散。
一个巨大的问号，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头。
那股气息……太熟悉了。
就像是……当初在低语森林里，与那头灾祸兽“影爪狼”初次遭遇时，从它身上散发出的、最本源的混沌味道。
‘血烛密会的人？’
凌陌汐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们也在这里？不，不对，如果他们是来交易的，说明他们也在调查某些事。或者说，他们和“鸦巢”本身就有某种联系？’
无数种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炸开，织成一张错综复杂、充满危险的大网。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跌跌撞撞闯入蛛网中心的小虫子，四周全是粘稠而致命的丝线。
身旁，伪装成黑发蓝眸贵族小姐的凌晓羽，显然没有察觉到姐姐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姐姐的衣角，好奇又有些畏惧地打量着这个喧嚣、混乱、充满了危险气息的酒馆大堂。那些投向她们的、混杂着贪婪与审视的目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姐姐……”她小声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妹妹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凌陌汐混乱的思绪。她立刻回过神来，将所有的猜测与警惕都压回心底。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对自己说，‘这里是敌人的地盘，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她反手握紧妹妹微凉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更紧地护在自己身边。伪装成佣兵学徒的脸上，表情愈发冷硬，那双灰黑色的眼眸如同淬过冰的石头，冷冷地扫视着周围。
“跟紧我。”
她只低声说了这三个字，便拉着妹妹，迈开脚步。
她没有选择任何捷径，而是像一艘破冰船，以最直接、最蛮横的姿态，面无表情地径直穿过拥挤的大堂。她的眼神冰冷而专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别来惹我”的生人勿近气场，让那些原本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
终于，那扇厚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当门外那片属于王都灰色地带的、混杂着煤灰与湿气的昏暗天光照在姐妹二人身上时，她们才感觉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间。
酒馆内的喧嚣与危险，被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直到走出很远，拐过一个街角，彻底看不见那只褪色的“渡鸦”招牌后，凌陌汐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妹妹的手。
“呼……”凌晓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脸上满是后怕与兴奋交织的复杂神情，“姐姐，刚才里面好吓人啊！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像要把我们吃掉一样！”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豺狼而已。”凌陌汐不屑地评价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她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花费了她整整五十枚金币的、小小的密封卷轴。
‘五十枚金币……我全部的积蓄……’她的心又开始滴血了，‘这次交易简直就像是前世那些最坑钱的手游氪金抽卡，我满怀期待地花光了所有的钻石，结果只抽到一张标注着“谢谢惠顾，请前往下一个限定卡池继续抽取”的地图碎片！’
‘奸商！绝对是天杀的奸商！’凌陌汐在内心疯狂吐槽，用这种方式来排解自己的肉痛。
“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凌晓羽并不知道姐姐正在为自己的“沉没成本”而悲愤，她只是单纯地为这次“冒险”的顺利完成而感到开心。
“回家。”凌陌汐言简意赅地回答，将卷轴重新塞回口袋。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来研究这份“昂贵”的线索。
随着她们的脚步，周围的景象也在悄然发生变化。破败的街道逐渐变得整洁，空气中那股酸腐的味道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浮空城特有的、清新的空气。当那座宏伟的、仿佛悬浮在云端之上的格里芬学院再次映入眼帘时，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才终于回到了姐妹二人的心中。
确认已经回到绝对安全的地带后，凌陌汐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大脑也开始了高速的复盘。
‘好了，来清点一下这次行动的收获。’
‘坏消息是，我的金库被清空了，而且基本可以确定，我们已经被至少两股，甚至三股势力给盯上了。“血烛密会”想把我们做成实验素材，“鸦巢”或者说它背后的某个存在对我们抱有不明的“投资”意图，学院里可能还藏着一个刚才擦肩而过的“血烛密会”成员……’
‘这局面，简直就是新手村出门就同时触发了三个传说级任务线，而且全都是强制接取，无法放弃。’
‘好消息是……嗯……似乎没什么好消息。’
凌陌汐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无论是分析这份关于“鸦巢”的、必然写满了黑话与暗语的卷轴，还是深入研究“血烛密会”的背景资料，都需要进行海量的文书工作、情报比对和知识检索。
这是一项极其专业且耗时巨大的工程。
她梳理了一下自己团队的现有配置。
雷恩，标准的战士，让他去打架可以，让他看书，他大概会选择用拳头和书进行物理交流。
诺拉，标准的炼金术士，她的天赋点全都加在了“制造奇迹”和“引发爆炸”上，文书工作对她来说比调配禁忌药剂还头疼。
自己，是指挥官，需要总揽全局，制定战略，不能被繁琐的文书工作拖住。
妹妹……
凌陌汐看了一眼身旁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凌晓羽。
‘妹妹是团队的核武器兼吉祥物，是需要被小心呵护的最终王牌，绝对不能让她接触这些污秽的东西。’
结论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团队的配置，出现了严重的短板。
“晓羽，”她忽然开口，“我们现在的团队，就像一个去讨伐恶龙的冒险小队。”
“诶？”凌晓羽愣了一下，没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看，”凌陌汐开始用妹妹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起来，“我们有负责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战士，雷恩学长。有负责在后面制造各种神奇道具的工匠，诺拉。有负责在关键时刻，用最强大的魔法一举清空所有敌人的超级法师，那就是你。”
她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还有负责制定所有作战计划，告诉大家什么时候该前进，什么时候该躲藏的指挥官，那就是我。”
凌晓羽听得连连点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姐姐的这番比喻让她感觉自己真的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
“但是，”凌陌汐话锋一转，“我们还缺一个最重要的角色。”
“是什么呀？”凌晓羽好奇地追问。
“一个能看懂藏宝图的‘学者’。”凌陌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个能帮我们从敌人那些真假混杂的情报里，分辨出真正的弱点；能从图书馆那堆像山一样的、满是灰尘的废纸里，找出唯一那条通关攻略的专家。”
“学者？”凌晓羽歪了歪脑袋，“是像米兰达夫人那样，很严肃、知道很多东西的人吗？”
“不，”凌陌汐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教授，而是一个……能和我们一起‘玩游戏’的伙伴。一个能把解读古籍、分析情报当成最有趣解谜游戏的怪才。”
凌晓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兴奋地拍手道：“那我们是要去寻找新的伙伴了吗？就像故事里的寻宝游戏一样，去寻找被隐藏起来的神秘角色？”
‘这孩子的思维回路还真是百分之百跟着我的剧本走啊……’凌陌汐在心里欣慰地想，同时也被妹妹的兴奋所感染。
她看着妹妹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之前因“氪金失败”而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边角有些卷曲的纸条，上面是诺拉提前帮忙查到的一些简单资料。
她将纸条在妹妹面前轻轻晃了晃，用一种开启新游戏章节的、带着一丝神秘感的语气说道：
“没错，寻宝游戏现在正式开始。而这张，就是我们第一个隐藏角色——希尔维娅·罗兰的‘攻略提示’。”
夕阳的余晖下，那双伪装成澄澈蓝色的眼眸里，瞬间闪烁出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璀璨的光芒。
格里芬学院的中央图书馆，是一座足以让任何学者都为之疯狂的圣殿。高耸的穹顶上绘制着星图，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切割成无数光柱，安静地洒落在浩如烟海的书架之间。
但姐妹二人的目的地，并非那些窗明几净的热门区域。
她们跟随着诺拉那张潦草的“攻略提示”，穿过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走向图书馆最深处、最古老、也最人迹罕至的角落——“古代史与神话区”。
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与干燥墨水的混合气味，光线昏暗，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巨大的阴影。绝大多数学生对这个区域都避之不及，因为这里的知识既不能帮你提升魔法评级，也无法让你在贵族舞会上大出风头。
而她们的目标，希尔维娅·罗兰，就“栖息”在这里。
寻找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容易。她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个被高耸的书堆彻底淹没的角落里，发现了一颗乱糟糟的、几乎要与书堆融为一体的脑袋。
那就是希尔维娅。
她整个人都埋在一堆由羊皮卷、石板拓印和厚重古籍组成的小山里，身上那件本该整洁的校服已经变得皱巴巴，沾满了灰尘，一头棕色的短发乱得像个鸟窝。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正戴着一副厚厚的单片眼镜，将脸贴在一本几乎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的古籍上，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追逐着那些早已被时光遗忘的文字。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凌陌汐在心里默默评价道，‘这哪是什么学术怪人，这简直就是一只在书堆里筑巢的仓鼠。’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橘色的球状物，从书堆顶上动了动。那是一只胖得几乎看不见脖子的橘猫，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头，用一双碧绿色的、充满警惕的眼睛，锁定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应该就是资料里提到的，希尔维娅的猫，欧米伽。
“喵——”它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叫声。
这声猫叫终于让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希尔维娅有了一丝反应。她不耐烦地抬起头，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怒火。
凌晓羽被她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露出了一个最甜美、最无害的笑容，挥了挥手，用她那软糯的声音打招呼：“你好，请问是希尔维娅学姐吗？”
希尔维娅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当她看到凌晓羽那身精致的裙装和那张一看就是“优等生”的漂亮脸蛋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恼人的苍蝇。
“走开，没看到我正忙着吗？”她的声音沙哑而粗鲁，带着一股长期不与人交流的滞涩感。
搭讪，第一回合，失败。
凌陌汐并不意外。她上前一步，将妹妹护在身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希尔维娅·罗兰，我们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社团。”
听到“社团”两个字，希尔维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发出一声嗤笑，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凌陌汐：“社团？就是那种一群人聚在一起，玩着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只为了在期末评定上拿个可笑分数的肤浅组织？”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抱歉，我的时间很宝贵，只属于伟大的真理，没空陪你们这些只关心魔法评级和贵族舞会的肤浅之辈浪费。”
‘……好家伙，开场直接AOE地图炮。’凌陌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眼看直接邀请也宣告失败，凌陌汐彻底放弃了兜圈子的打算。她知道，对付这种极度专注的“技术宅”，任何常规的社交辞令都是废话。必须用她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才有可能敲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你在研究‘第七神明’的消失之谜。”
凌陌汐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平静地开口。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希尔维娅。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凌陌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你怎么知道？”
这是她耗费了数年心血、从未与任何人分享过的核心研究课题。
凌陌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平静地投下了第二颗、也是最关键的一颗重磅炸弹。
“但你的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说什么？！”希尔维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她激动地从书堆里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还带倒了好几本书。
“我说，你错了。”凌陌汐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她一步步地，将自己准备好的“学术鱼饵”抛了出去，“你所有的研究，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上。你一直在试图寻找那些‘被撕掉的书页’，考证那些‘被遗忘的历史’，你想把断裂的文献重新拼接起来，对吗？”
希尔维娅没有说话，但她紧握的双拳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凌陌汐说的，和她正在做的，一字不差。
“但真相是，”凌陌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根本就没有什么‘被撕掉的书页’。因为有人，或者说某种力量，是直接把‘书’本身的存在概念，给彻底抹掉了。”
“概、概念抹除？！”希尔维娅的瞳孔瞬间放大，这个词汇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她从未想象过的大门。
“没错。”凌陌汐冷静地看着她，开始了她的降维打击，“所以，你应该研究的，不是被抹除的‘内容’，那是无用功。你应该去寻找‘抹除’这个行为本身，在时间和法则的层面上，留下的‘痕迹’和‘疤痕’。比如，为什么所有关于第七神明的记载，都在同一个时间节点戛然而止？为什么所有与祂相关的神像、壁画，都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挖去、而非自然风化的破坏形态？这些，是你一直在研究的‘现象’，对吗？”
凌陌汐每提出一个问题，希尔维娅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都是她烂熟于心，却始终无法串联起来的线索。
“但你忽略了最大的‘疤痕’。”凌陌汐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轻，却也更锐利，“那就是——预言。”
“预言？”
“是的，历史可以被修改，但作为世界法则一部分的‘预言’，最难被完美篡改。它就像一段被修改了核心代码的程序，就算还能运行，也必然会产生无法预料的BUG。而神话体系里最大的BUG，就出在终末预言——‘诸神黄昏’上。”
凌陌汐看着已经完全被自己理论吸引的希尔维娅，抛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公认的七神体系，对吗？那么，决定世界最终命运的‘诸神黄昏’，理应是七位神明的最终决战，这在逻辑上很合理，对不对？”
希尔维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事实呢？”凌陌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查遍所有典籍，无论是《艾德里安王室古卷》、《星辰议会密录》还是禁忌的《深渊之喉残章》，所有关于‘诸神黄昏’的描述，都不是七神的混战，而是一场宿命的对决——末日双神的战争。”
她停顿了一下，给希尔维娅留下了思考和震惊的时间。
“预言中的两位主角，一位身份明确，直指带来灾厄的‘第六邪神’。但祂的对手呢？”凌陌汐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股直击灵魂的压迫感，“所有的预言，在这里都出现了惊人的一致和惊人的矛盾。它们没有将邪神的对手描述为‘第七神明’，而是不约而同地，使用了一个代号，一个逻辑上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数字——‘第八位’。”
“第八位……？”希尔维娅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当然知道这个称谓，但她一直将其归结为不同文明在翻译和理解上的偏差。
“你不好奇吗？”凌陌汐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追问，“在一个只有七位神明的世界里，为什么决定最终命运的，却是‘第六位’和‘第八位’？我们的‘第七神明’，在这场关乎世界存亡的终极决战中，又在哪里？”
“这，才是‘概念抹除’留下的、最可笑、也最可悲的疤痕！世界被强制遗忘了‘第七’的存在，但在修复这段逻辑时，却因为无法处理‘终末’这个概念，硬生生创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第八’来填补宿命的空缺！”
“所以，希尔维娅，别再盯着那些被挖掉的壁画了。”凌陌汐一字一顿，用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去搞清楚，这位注定将登场的‘第八神明’，祂……究竟是谁？”
“轰——”
希尔维娅感觉自己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她呆呆地跌坐回书堆里，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然后又被无情地重塑了一遍。那个一直困扰着她、让她夜不能寐的逻辑死结，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女，用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匪夷所思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凌陌汐知道，时机到了。
她冷静地走到希尔维娅面前，无视了周围散落一地的珍贵古籍，伸出了自己的手。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加入我的团队，一同追寻‘真理’的事情了吗？”
希尔维娅那双失焦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聚焦到了凌陌汐伸出的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此时的希尔维娅看来，它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通往真理之门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但她没有立刻握住。
一种属于学者的、最后的固执，让她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你说的这些，到底从何而来？”
‘来了，最终BOSS的经典提问环节。’凌陌汐的内心瞬间警铃大作，‘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把上一世看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设定，和我自己那点可怜的逻辑能力瞎编在一起而已啊！别问了，求你了，再问下去就要穿帮了！’
尽管内心已经慌得快要原地表演一段B-Box，但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高深莫测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
她缓缓收回手，背到身后，微微仰起头，用一种混合了“过来人”的沧桑与“谜语人”的神秘感的、最适合用来忽悠人的语调，缓缓开口：
“我只是一个……偶然间窥见过‘世界真实’一角的落魄贵族。至于我从何而来，并不重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希尔维娅的肩膀，投向了书架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在那里，隐藏着世界的终极奥秘。
“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地是相同的——那就是被历史迷雾掩盖的，‘真理’。”
这番充满了“逼格”，信息量为零，但情绪渲染满分的发言，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希尔维娅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啊，对方是谁，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指出的那条路，是自己从未想象过，却又无比渴望的道路。对“真理”的渴望，早已超越了一切。
希尔维娅挣扎着，从散落的古籍中站了起来。她第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皱巴巴的校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然后，她郑重地、用力地，向凌陌汐伸出了自己的手。
“希尔维娅·罗兰。”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的迷茫与颓废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获新生的坚定，“从今天起，我的知识……为你所用。”
凌陌汐也伸出手，与她相握。
两只手握在一起，标志着这支草台班子一样的社团，终于迎来了它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太好了！”旁边的凌晓羽见状，立刻开心地拍起手来，小声但坚定地宣布道，“欢迎加入姐姐的‘寻宝小队’！”
希尔维娅的嘴角，难得地、极其微小地向上翘了一下。
就在这时，凌陌汐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价值五十金币的、被羊皮纸包裹的卷轴，直接递给了希尔维娅。
“欢迎入队。这是我们团队的第一个课题，也是你的入职测试。”
希尔维娅接过卷轴，那股属于学者的狂热再次取代了所有情绪。她迫不及待地解开封印，将卷轴展开。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卷轴上那些用特殊符号和黑话写成的情报上时，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微微一变。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卷轴角落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是随手画上去的家族徽记。
那是一只衔着星辰的渡鸦。
“看来，”她抬起头，看向凌陌汐，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凝重，“你惹上的麻烦，比你想象的，还要古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