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得知瓦哈巴伦要拿我可爱的外甥女作为下注的筹码时,我当机立断去找他谈话。
柯吉妲亚丝先知的手边站着少女模样的瓦拉,她今年实际上只有八岁,却因着圣树的祝福,心理与智力皆达到十六七岁少女的水平,从而样貌也随之变化。她出落地愈发像她那病逝的母亲。
瓦拉将手收在腹前,背挺得笔直,带着优美的弧度,银白的长发已至腰间,刘海失落地垂在她娇俏迷人的脸上,睫毛为双眼朦胧了屋内灯光,银发下是沮丧的天蓝双眸,目光只能攀至瓦哈巴伦陛下的脚边,再也不敢向上挪动半分。
“沃伦,你也来劝孤么?”瓦哈巴伦陛下背对着大门,他的面前挂有王后病前遗留的画像,那是我的妹妹,她金色的卷发似乎仍旧熠熠生辉,那天蓝的双眼却早已剥去了儿时的天真。女人一但生在贵族、王族,就不能被称作女人。
我望着他孤傲的背影,打好腹稿的话却无法从嘴里轻易地说出。
“沃伦,瓦拉是成为未来国王配偶的最佳人选,柯吉妲亚丝先知也愿意承认:在所有王族贵族女孩子中,没有谁比孤的女儿更贤能智慧。”
“但未来的王不也在您的儿子里吗?比如……瓦尔?”
“瓦尔……呵呵呵……”瓦哈巴伦轻笑,他从未正眼看待瓦尔,“因为他不属于这里……那小子的心怎么可能留在这里。第一先知将神谕传达给祂的子民,数年后「圣阿达维耶」必经历浩劫,孤的孩子们必定要为「莱姆多恩」抛头颅洒热血。届时民心惶惶,国运危在旦夕,那,只有也只能是瓦拉来作为匡扶新王的王后。”
“可她将来是要当先知的灵。”
“孤自知,但也无妨。‘生命’的守护神自然会担任下一任第一先知,柯吉妲亚丝步入她所预见的命损之时,瓦拉毋庸置疑要接过她的责任。但是很快,也会有‘记忆’的神使降生,那时,她便会成为瓦拉的替代品,继任物。”
“父王说的是。”瓦拉顺从地行礼,语气毫无波澜,听不出喜怒哀乐,这让我的心头一紧。
她是一只被五花大绑到供桌上的待宰羔羊,没有办法自救,更无办法求生。
“可,瓦拉会爱新王吗?陛下,瓦哈巴伦陛下,我的妹妹深困于宫闱之中,她尚有您来爱他……可您,忍心让您的女儿嫁给自己不曾谋面也毫无爱意的男灵族吗?您忍心让她殁于痛苦之中终其一生吗?”
“沃伦,你别试图用你写诗的那一套感化孤。孤已拟定旨书,就算你是丞相也不能改变孤的意志:从今以后第一先知除了要教授她宗教文化礼仪上的要点,更要指导她成为一个比她母亲更伟大的王后。”
小瓦拉咬了咬嘴唇,她的肩膀被压上了新的大山。
“父王,您说的是。”她的头更低了。
我没办法动摇他,瓦哈巴伦从来将国家放在儿女前,我为我不能阻止瓦拉的牺牲而痛心。
她曾经找我谈心,说她受够了一些兄弟亲戚、贵族子弟以商品的目光看待自己,自己无论多么顺从,多么守规矩,多么低声下气,也只会被恶心的目光扫视。那是轻蔑的,庸俗的,自负的,鄙夷的,虚伪的,奉承的,有求于人的,做假惺惺的目光,以致瓦拉对这一切都麻木不仁。
她简直是最完美的人选了,美丽,善良,聪颖,强大,悲怜,最重要的是,她能够为了大局忍气吞声,能够为了国家向王权低头。
「一只猫被关进了铁笼,
一只鸟被锁上了金链,
一朵花被扣入了琉璃。」
她微笑,优雅地掀起裙子的一角,行礼,然后在瓦哈巴伦的默许和我的目光下,沉默地离开房间。
瓦拉,她会为了「圣阿达维耶」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和全部价值。哪怕伤害、欺骗自己,哪怕遗忘、扭曲自己。
瓦哈巴伦真是高明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