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能闻到一股香味。
那不是人工合成的东西,更像是花香。
身体很暖和,特别是手,已经可以称得上燥热。
“。。。疼疼疼。”
剧烈的疼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睁开眼,却看见让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宿舍的房间缺了一角,天花板和上面两层已经消失不见。
香味混合着泥土和火药呢味道,我躺在床上,女孩就趴在我的腿边。
黑色的长发还是保留着昔日的骄傲,她的侧脸被尘土泥泞覆盖。
“白。。白月莺?!”
叫声吵醒了她,女孩猛地抬起头,迷离的视线打量着我。
“咳咳。。。你怎么来了。。!咳咳。。”
只要大声说话口腔里就会有血腥味,她却一动不动,就这样傻傻的看着我。
“林。。”
过了半晌,才从她嘴里滑出一个音节。
“林云涛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她朝我扑了过来,压在我身上。
两只尽是划伤、挫伤的胳膊顾不上疼痛紧紧抱着我。
“我以为你死了。。!没有呼吸。。一动不动。。太。。太好了!”
她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
父母在空难中去世之后,她屡次被从前对她毕恭毕敬的同学们欺负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现在想想,那些人不厌其烦的霸凌她,就是因为她根本不哭也不求饶。
“要是你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你。。”
她的脸蹭在我的胸口,就像一只许久未见主人的猫。
“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啊?!对不起!”
这次又变成了受到惊吓炸了毛的小脏猫。
“你怎么回来了?路上。。”
她身上的运动衣脏兮兮的,可是在我眼里又是那么的纯净。
她的美根本不需要身上的行头修饰、遮盖,或是更为直接的欺骗。
“我回去之后,本打算第二天偷偷潜入学校给你送点生活物资的,没想到。。”
“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全乱了。。我来学校的路上遇上好几次强盗,还好。。”
梳了梳自己的刘海,应该是她缓解压力的方式之一。
“等我到学校,看见宿舍楼被炮弹击中,以为。。”
“。。。抱歉,让你担心了。。谢谢救了我。”
“没关系,你已经不欠我的了,要是你醒不过来,那才应该道歉。”
白月莺扬起嘴角,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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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文明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构成社会的五大因素,人口、生产、文化、制度,如今只剩下社会关系。
而且还仅限于我和白月莺两个人。
轰炸结束过去了一个星期,我和她躲在学校这座残垣断壁的避难所中,再没有见过第三个人。
“真的要撬吗。。?万一。。”
她握着我们在学校设备间找到的撬棍,迟迟不愿意交到我手上。
七天时间我们消耗掉白月莺带来的物资,于是只能将目光放在学校内的这家小商店。
“你是想说有人会用法律约束咱们?但是你肚子很饿吧。”
“。。。。嗯。”
她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撬棍还是递给了我,轻声说道:“小心别受伤了。”
杠杆原理确实好用,卷帘门根本不是撬棍的对手,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就撬开了门。
食物和水总是最重要的,但是今天,这项困扰我的问题总算得到解决。
“哇。。。”
法律被抛到脑后,白月莺比我跑的还快,但是她却没有去拿食物,而是走到了男生勿近的柜台。
日用、夜用、还是迷你,都是我从未涉及过的世界。
“那个。。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你不许看我!把头转过去!”
“哦。。”
而我则是一心将注意力放在方便食品和饮用水上。
“林云涛,你过来一下。”
“嗯?刚才不是说。。”
“跟我走!”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商店隔壁走。
到了卫生间门前才停下。
“我去一下。。你帮我看着点。。”
脸红的速度很快,就像刚刚跑完体育测验一千米。
“没问题交给我。”
她无视了我伸出的大拇指,而是侧着脸看向地面。
“捂住耳朵。”
“啊?”
“捂住耳朵!要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趁你睡着的时候报复你!”
“是。。。!”
现在发现,原来女孩子真的很麻烦。
等她从厕所出来,我们便开始了搬运工作。
宿舍楼以无法长时间居住,我们只能将物资搬进在轰炸中幸免于难的办公楼。
办公楼只有一楼有前后两个出口,楼体中心是艺术楼梯,也是通往二楼以上的唯一通道。
在商量过后,我们将避难所选在象征整座学校最高权利的校长室。
校长室是套间,分为客厅和休息区,于是白同学自然而然住在了休息区,和我只隔了一扇门。
搬运物资持续到了晚上,多亏了保安室的手电筒,我们才能在黑暗之中找到回去的路。
“晚安。”
白月莺倚在门框,换上了那件纯白色蕾丝边的睡衣,粉白色的肌肤在幽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即便是落魄的前大小姐,但是那份优雅还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嗯,早点休息。”
一天的搬运工作让人全身无力,躺在不太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失眠的毛病却被瞬间治好。
原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直到夜半三更电闪雷鸣。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狂风裹挟着雨点击打在玻璃上发出“呜呜”声,就好像有人用消防栓对着玻璃将阀门开到最大。
“哗!”
还没来得及坐起来,整扇窗户破碎,无数的玻璃碎屑被风吹向屋内。
“糟了!白月莺!”
我冲进屋子一把拽住还在睡与醒交界处的白月莺,抓着她的手硬是把她拖出了房间,紧接着她刚才睡觉的地方就被尖锐的玻璃碎片覆盖。
“林云涛?!”
屋外在下雨,没了窗户的阻挡屋内也被雨水打湿,两个人瞬间成了落汤鸡,没了照明,只能借着雷光踉踉跄跄的躲在了房间外的过道。
雨越来越大,就像有人在室外用起了重型机械。
整栋楼都在颤抖,整个世界都在歇斯底里的吼叫。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咱们该怎么办!!”
谈话只能用喊才能让对方听见,房间开始积水,木门根本不是狂风骤雨的对手,门与锁崩坏,几次开关之后整扇门成了碎片。
“快!往楼上跑!!”
借着雷光能看见,一楼的大厅已经开始积水,漫过了好几级楼梯。
“好!!”
白月莺紧紧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冰冷异常,彼此的颤抖被抵消,好像两个人都十分冷静似的。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而是更加残暴,如同石子一般的雨滴很快摧毁了头顶的玻璃穹顶。
碎片夹杂着雨水倾泻而下。
“小心!!”
没有迟疑,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迟疑,正要踏上通往三楼楼梯的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她扑倒在地。
“林。。”
“别动!!”
斥巨资建造的用于彰显学校气派的穹顶成了杀人利刃,后背火辣辣的疼,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离开,那么我身下的女孩就会代替我来承受无数的尖刀利刃。
玻璃雨在几秒后陷入沉寂,顾不上身上的伤我拉起她朝着三楼进发。
回头一看,一楼已经完全被水淹没。
“快。。快走。。!啊?!”
透过三楼的窗户看向窗外,雷光之下,有一道灰色的庞然巨物正在向学校靠近。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内陆城市,亲眼见到“海啸”。
无法迟疑,我知道现在唯有逃到五楼的天台,去直面狂风暴雨。
身后的白月莺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抓紧我的手,跟着我踏上楼梯。
一脚踹开通往天台的门,远处的水墙已经近在咫尺。
“白月莺快趴下!”
两人躲在相对结实的围墙之后,她趴在地上,而我紧紧抱住了她。
生怕她被水墙冲走了。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她不停的呼唤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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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天空明媚的让人不敢相信,阳光洒在脸上,温暖的让人忘记现在还是夏季。
“白月莺?!白月莺?!”
昨夜压在身下的女孩消失不见,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只记得水墙来临之际,身体就像被大力士踹了一脚,整栋楼也在剧烈摇晃。
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开她的双手,最后一次看见她,我和她十指相扣,就像多年的恋人。
“白。。啊。。。”
第二次受伤要比上一次严重不少,我根本站不起来,后背、前胸的剧痛,加上可能已经骨折的大腿,我突然明白她的消失也许不全是坏事。
正想着,一只手从五楼围墙之外伸了出来。
“你醒了?!”
女孩探出头,穿着三点式泳衣,头发扎了起来,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
“白月莺?!你怎么。。?这。。”
“吓了一跳吧?抱歉抱歉,我应该提前打个招呼的。”
两个双肩包压的她直不起腰来,直到“嘭”的一声之后。
“你怎么。。从这么高的地方。。”
“高?应该说不够高才是呐。”
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她拉着我坐了起来。
抬起头看向围墙之外,我才知道她并不是觉醒了什么超能力。
“海啸”过后,城市成了一片汪洋,翻过五楼的围墙,就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