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安殿下好像真的——在努力改变。
只是好像，总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自从那晚我彻底爆发、把一切都摊开说清后，她认真对我承诺会改。
听上去很动人。
第二天起，她的确在一点点实践她的“改变”。
问题是，她理解的“改变”，依旧是莉薇安式的，让人哭笑不得。
比如早餐。
“今天我做了青团，三种口味。”她微笑着说。
我看向那盘青团。
三颗整整齐齐地排着——一颗草绿、一颗青灰色，还有一颗……竹炭色。
“选一个试试。”
她笑着，语气柔柔的，但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
选错我就会伤心。
我硬着头皮拿起绿色那颗。
“这个看起来挺稳妥的。”
她眨了眨眼，语气无辜：“咦？不试试中间那个吗？”
“黑黑的那个？”
“对啊。”她像在拿眼神威胁我。
咬下一口——
糯香还不错，第二口开始，味道逐渐变得诡异又熟悉。
“怎么样？”她眼睛闪闪发光。
“挺、特别的。”我努力微笑。
“果然吧？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极致的苦香。”
“……很有学术参考价值。”
我端起茶掩饰表情。
她歪头：“明天我再——”
“——不必！”
她似乎想用行动证明“我真的在改”，然而让人崩溃的日常似乎没怎么减少。
“菲尼克斯大人，你刚才笑的时候，和以前的你一模一样。”
“别这样盯着我看，很有压力。”
我总觉得她在暗地里比对“梦里的他”和“现在的我”有几分相似。
不过，至少她开始学会收敛，至少会“假装征求我的意见”。
算是成长了。
与此同时，芮娜也踏上了她的“女仆进化之路”。
她决心要“成为称职的随侍”，到处找人请教。
从那天起，王宫每天都像在进行某种生活技能实验。
“阁下，今天我学会了正统英式泡茶法！”
“听起来很讲究。”
“我还特地练了三段温壶法，茶香一定更醇！”
结果她端上来的红茶香气确实浓郁、色泽金亮——
我刚入口，就被那股浓度差点呛出眼泪。
“……芮娜，你是不是多泡了两次？”
“是三次！”她信心满满地说，“我以为味道会更浓郁！”
“是的，非常浓郁——再泡下去就能当药用了。”
还有一次，她兴冲冲地展示自己新学的“礼仪行走”。
那是宫廷专门教侍女的仪态训练：步幅要均匀，抬手角度不能超过二十度。
她练得极认真，结果走着走着裙摆扫到桌角——
整个人一个趔趄，几乎扑进我怀里。
莉薇安赶紧上前把她扶住，温柔地拍着她的肩：“做得很好，保持平衡就是进步。”
我在旁边默默点头——
至少这次没把茶泼我一身，确实进步。
顺带一提，公主也听取了我的建议，将我转到了骑士团。
不过鉴于我在魔导师团的事迹已经传开了，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总之在公主承诺重新安排后的第三天，我正式到骑士团报到。
骑士团训练场的空气里都是铁与汗的味道。
刚踏进那片场地，几十双眼睛便齐刷刷地盯向我。
那种感觉，就像穿反了校服走进别人的班级。
“那家伙是谁？”
“就是那个吧？”
“哪个？”
“那个不会魔法、还被殿下罩着的‘缺陷者’。”
“长得还挺好看，难怪……”
“闭嘴，会被听见的！”
——我确实听见了。
听力太好，是种诅咒。
刚转职第一天，我的风评就被提前埋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女骑士从训练场另一头走来。
步伐干净利落，目光冷得像能割人。
“沃·茨基硕德，对吗？”
我点头。
“是我。”
“我是副团长，艾莉娜。平民出身。”她语调平直，“能走到这个位置，全靠殿下当年的救助。”
说到这，她忽然冷下声音：
“而你，让殿下陷入了无谓的流言。我不能容忍。”
那种冷静又带信仰味的气势，让我下意识挺直了背。
这类型我见多了——理智忠诚型狂信徒。
“所以，请证明你的实力。要么赢，要么滚出这里。”
“欸？今天的欢迎仪式这么刺激？”
她已拔剑。
“我不会留手。”
我叹了口气，也自信地摆出对应的架势。
“那就……请多指教。”
剑光一闪。
三秒后，我意识到完蛋了。
艾莉娜的剑法精准得离谱。
我还以为超恢复后体能爆表，能和普通人比划两下，
结果在真正的职业剑士面前——我就像一个拿木棍的小孩。
“你的动作太散。”她冷冷评价。
——我也知道啊！我这不就是来学的吗！？
她的剑刃擦过我的外袍，袖口瞬间开花。
我心一横，干脆放弃技巧，全凭直觉和蛮力反击。
结果——糟糕！！
没出现我幻想中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奇迹，反倒差点把自己送走。
说好的新手保护期呢？
她手腕一转，剑刃反挑。
我非但没及时躲避还暴露出要害迎向她的剑锋。
结果胸口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盔甲裂开，血顺着衣襟往下流。
全场哗然。
艾莉娜的表情骤变，立刻收剑，神情慌乱。
“我、我不是想杀你！”
我倒挺平静的。
区区致命伤而已，这种程度已经算轻的了。
而且趁她慌神，是我唯一能赢的时机。
我深吸一口气，借势上前一步，
反手一压，击中她的手腕。
“啪——”剑落地。
我一脚推进，将她按倒在沙地上。
三秒寂静后，全场炸锅。
“副团长被打倒了！？”
“他那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
呼……实战还是太难了。
艾莉娜呆了几秒，目光从震惊转为复杂，最终低声说：
“愿赌服输。”
围观者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我。
由于这时候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只好临场撒谎：“副团长手下留情，刺偏了。”
一旁的艾莉娜的视线落在我的胸口，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
“你、你是魔族吗！？”
“哈？”
“否则不可能！”她声音颤抖，“刚才那一剑——我明明——”
周围立刻响起低语。
“又在找借口吗？”
“打输了就别乱讲。”
“副团长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艾莉娜的脸色一瞬间涨红。
她想辩解，却被同僚的目光淹没。
这时，团长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已经分出胜负，都散了，回去操练！这是命令！”
场上一片肃静。
片刻后，所有人默默离开。
只剩艾莉娜低头站在原地。
她抿紧嘴唇，看着地上的剑，
然后转身离开，背影僵硬。
我叹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夜已经深了。
我推开宿舍门时，屋里已经亮着灯。
“殿下？”
莉薇安就坐在沙发上。
粉色的长发垂在肩侧，外披白色斗篷，像是刚从外面赶来。
听到我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亮得像烛火。
下一秒，她已经走到我面前，抬头笑着看我。
“我听说你赢了副团长！”
“……消息挺快。”
“当然快！我刚听完报告就跑过来了。”
她语气里藏不住那股兴奋，
整个人都像比我还高兴。
“她可是骑士团最强的剑士之一，你居然赢了她……”
“是运气好。”
“少来！”她瞪我一眼，语气轻快得像要拎我去领奖，“那可是副团长！连团长都说你打得漂亮！”
“我记得我差点被捅死。”
“可你还赢了呀！”她笑着，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我的袖口。
“伤口还痛吗？我听说……”
她的手几乎要碰到我的胸口。
我轻咳一声，退后半步：“殿下，距离。”
她的动作一顿，愣了两秒，
然后笑着低下头：“啊，我又忘了。”
她有点小尴尬，却没收回手，
只是轻轻掐着我袖口的一角，像怕我再退远。
“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
“不过你今天真的很厉害。”
她抬头，眼里亮晶晶的，
那种真心为我高兴的神情，让我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她笑着，又凑近了一点。
“我还准备了点心。”
“……不会又是黑黑的一块吧？”
“不是不是。”她小声嘀咕，“要一起吃吗？”
“现在？”
“当然。”她眨眼，“庆祝一下。”
我原想拒绝，但看着她那副几乎要溢出喜悦的表情，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吧。”
“太好了！”她高兴得像赢的是自己。
她一边转身去拿点心，一边轻声嘀咕：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我真为你骄傲。”
我靠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忽然觉得那种“太靠近”的感觉，
好像也没那么让人不自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