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跪在王国的大殿里。
……而且还不是那种“骑士授勋”的浪漫场面，
而是那种“罪犯审判”的可怕版本。
说实话，今天这种场合，我宁愿回去给马刷毛。
冷得要命的大殿里，我、莉薇安·艾蕾西亚殿下，还有她的几位亲信，被绑在中央。
冷硬的石砖贴着膝盖，我差点以为它能把骨头磨出火星子。
面前，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陛下。
两侧站满了贵族、神官、骑士团的代表。
所有人都一副“看戏”的表情。
就连空气都带着一股“你们死定了”的压迫感。
空气里满是香料和政治味，混在一起简直呛人。
我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
莉薇安殿下依旧平静，仿佛对面不是一群要定她罪的人，而是上早朝的宫廷花瓶。
她那双粉色的眼睛微微垂着，光线映在发梢上，让人一时忘了这是个审判。
国王陛下低声开口。
“莉薇安。”
“是，父王。”她抬起头。
“你可知自己为何在此？”
“我知道。”她的语气柔和，却没有一丝畏惧。
“芮娜的事，我愿意承担责任。”
那一刻，大殿的气氛微微一颤。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场“圣女坠落”的戏码。
芮娜——我喉咙紧了紧。
她是公主的侍从，也算是我的朋友。
老实说，她那种人，就算想当坏人都做不到。
做事慢半拍，总是忘这忘那，
我被派进骑士团那会儿，她每天早上都要来提醒我吃饭，
结果自己却常常被厨房阿姨骂“忘记领餐”。
有时候，她笨到让人想笑。
但她真的很努力。
只是……太温柔，也太天真。
现在，她被教会关押，说是“异化未净化完毕”，
听上去就像“打算用宗教仪式处理掉”的婉转说法。
想到那天她被带走的眼神，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如果不是我……也许她根本不会被卷进来。
“陛下。”
一个男人走上前。紫色披风、精致的勋章、笑容可怕的标准贵族脸。
洛雷尔公爵。
他微微俯身，语气温柔到让我想起某种专门在葬礼上念悼词的职业。
“殿下纵容魔族潜入王宫，此乃大罪。臣以为，理应立即判处。”
“我没有纵容。”莉薇安轻声说。
“芮娜……她的确有异化倾向，但她并非主动为魔。”
“呵。”洛雷尔轻轻一笑。
“这话您自己信吗？那孩子有魔族特征，是您亲手留在身边的。
这该算是怜悯，还是纵容？”
我心头“咚”地一下。
他的话，太毒了。
那种把事实掐在痛点上又装作公正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我前公司那个喜欢在群里“@全员并点名”的经理。
“洛雷尔大人。”我忍不住开口。
“您说得太过了。芮娜那种人，根本——”
“外来骑士。”他抬起眼，笑容更温和了。
“这不是你能插嘴的场合。”
我嘴角抽了抽。
这时候要不是考虑到现场观众太多，我真想上去撕他披风。
国王抬起手。
全场安静。
“够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天使的意旨，已传至王宫。”
一瞬间，殿里的温度降了几度。
“天……使？”我小声重复。
天使——那是教会口中的“天之使者”。那些传说中赐予人类抵抗魔族力量的存在。
他们不露面，却主宰了所有国家的信仰。
他们教人类使用“圣术”，让王国在与魔族的战争中得以生存。
而他们的“意旨”，就是绝对的。
他们的一句话，足以改变整个王国的命运。
国王继续道：
“天使认为，此事另有隐情。
莉薇安虽涉此案，但罪未必在她。
故命以‘试炼’来证清白。”
“试炼？”我抬起头。
“神遗之地。”国王缓缓说道，
“若能平安归来，便证明其心无瑕。若不能——则由命定。”
神遗之地。
那个连地图都不敢标注的地方。
听骑士团里的人说，那是“连神都抛弃的试炼场”。
凡进去的，没有回来过。
莉薇安垂下头，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我明白。若这是天使的意旨，我愿意前往。”
她语气太平静，反倒让人不安。
我看着她，脑子一片乱。
芮娜被教会控制。
公主被逼着进那种地方洗清罪名。
而我——
我不能什么都没做。
我咬了咬牙。
“陛下，”我开口道，“臣请求，随公主一同前往。”
“哦？”洛雷尔微微挑眉，“外来骑士，真有勇气。”
“不是勇气。”我直视他。
“只是……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责任？”
“芮娜是因为我才被卷进来的。”我深呼吸，
“如果她真成了魔物，那也是因为——我没能及时阻止。”
大殿安静。
那种连火把燃烧声都听得见的安静。
洛雷尔露出一种轻蔑的笑。
“很好。那就让你去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
“多一个人，多一具尸体，没区别。”
国王没有阻止，只是缓缓点头。
“既如此，你可同行。”
“是。”
莉薇安轻轻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最终只轻声道：
“……谢谢你，菲尼克斯大人。”
“别这么说。”我挠了挠头。
“如果连我都不做点什么，那我大概也跟那些贵族一样。”
她笑了一下，微微低头。
国王挥了挥手。
“黎明启程。”
厚重的殿门缓缓打开，
夜风吹进来，带着一点寒意。
外面星光正亮，
王城的钟声在远处响起。
我和公主并肩走出大殿。
“你真的要去？”她轻声问。
“嗯。”我叹了口气。
“反正我已经习惯倒霉事了。
再多一个致命副本，也无所谓了。”
“副本？”她歪头。
“没事，”我苦笑，“你就当是我家乡的俗语。”
她微微笑了笑，没有再问。
夜风掠过她的发梢。
我看着那粉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空气也没那么冷了。
只是……心里某个角落，依然有个声音在提醒我：
——那个人，还在魔族手里。
而我现在，正一步步走向一个可能没回头的地方。
希望这次，我别再什么都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