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来这边。”
闻声抬头，站起，朝着声音的源头奔过去。
一张熟悉的脸，一头不易察觉的微卷的发。只是颜色是黑色的。双手夹着一支新编好的花环。她把它放在头顶。淡淡的清香浮现。
“小甘菊的味道好好闻呀，妈妈。”
“跟你很配哦。”
“是因为都是白色的吗？”
“嗯。”母亲点头。定定地欣赏着。
“你好漂亮啊。”
“是因为妈妈很漂亮吗？”
“哈哈，你也好聪明嘛。”
“是因为妈妈也很聪明吗？”
“当然啦～走吧，去摘果子。”
她帮助把一只单肩布包斜在身侧，拂好肩带。
站起，突然高出好多，只能抬头看她。站起的途中她已经牵好了自己的手，温温凉凉，很舒服。
走了一会儿，青草擦过鞋子发出的规律的悦耳的响声忽然止住。
“啊，今天很幸运，快看小白，野蓝莓。”
她蹲下，指着一株小苗，上面结着小小的乌蓝色果实。
“现在可以吃了吗？”
她轻轻摘下一颗，递到面前。
“尝一尝。”
张开嘴巴含住，嚼两下。美妙的气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第一次品尝到这样浓郁特别的味道，惊奇地停下了咀嚼，定住。
“哈哈哈，现在已经可以吃了。”说完，她转过头。重新摘下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嚼几下，又转过头，笑着说“我们摘几颗回去也要姨妈尝一尝好不好？”
“嗯，当然要。她一定没吃过这种蓝莓。”
...
“小白，快看，这是薄荷。应该也可以吃了。”她摘下一片漂亮的叶子，递到面前。把头探前，咬一口。味道很奇特。
“这是什么，妈妈？”
“这是薄荷。”她耐心地重复道 “可以做调味料。”
“绿植里有魔法吗？”
“当然有啊，它们有强大的魔法。有些绿植在你生病时还可以将你治好，是不是很神奇。”
“哇。”
“所以妈妈最喜欢森林了。森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绿植。不只是美丽的味道，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走在他们中间也会感到轻悦奇妙。”
继续走着。
“小白快看，这里也有洋甘菊。”
…
“这是薰衣草，闻一闻，很舒服吧。”
…
“妈妈看那儿！”
“啊，那是玫瑰，可以吃哦。”
…
“蒲公英，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它可以做药哦。”
…
…
回忆似乎停止了。芣苢正想要摘下头上的接收器，眼前的光再次亮起。
床前。白月季正沁着淡素的香甜。
手被握紧，凉凉的，很舒服，很熟悉。只是少了力气。
“白雪，妈妈要回到森林里去了。”
“妈妈是精灵吗？”
“白雪好聪明啊。”
“…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会再见面的，有一天，会的…虽然见不到我，但花瓣和叶片会帮我传信的。阿雪可以跟它们讲话，我就会听得到，好吗？”
“一定要走吗，可以不走吗？”用力捏住她漂亮的手。
“森林需要守护，妈妈不得不走了。想我的话，就去森林里寻找我吧。我会在森林里的花朵树木里看着阿雪的。我会很想你的，所以要多与我聊天，好吗。”
“嗯，好。”
熟悉的温柔但多了疲惫的脸弯起眼睛笑起来。
…
…
眼前的黑很安静，这次芣苢确定另一边的信号离开了。
芣苢张开眼睛，乔翯将接收器支在耳边，正在出神。
芣苢缓缓地，安静的直起背，生怕惊断她。
“妈妈是骗子。她去了天国，不是森林。”
乔翯眨一下眼睛。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好…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芣苢答出那句几乎每次都会讲的话：
“放松，不要做回应，请允许正困扰你的东西，自由的展示它自己。”
乔翯慢慢移过一双透澈的眼珠，抬手将机器重新扶上脑后，靠回椅背，太阳穴上的触点亮起，美丽的眼睛合上。
梦境里。
另芣苢奇怪的是，她看到的不是广阔的森林，而是无尽的星空。深不见底的宇宙里只有好似星星一般散发着光芒的各色宝石。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个都有着独特尖锐的棱角。
她正悬在无数星星中间，也像一颗星星。
前处是乔翯，紧紧蜷起身体。用力压缩自己。双手又抱住自己，试图保护安抚自己。一个和她等大刚刚好的透明玻璃球，将她恰好的，完美的困在里面。单是看着，就感觉呼不过气。芣苢突然感到心疼极了，她大喊，“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球内紧闭着双眼的乔翯突然一惊。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与今早一样平静，忧郁的脸庞。
“我…不明白。”平淡，小声。乔翯不懂她为何这样喊。
“为什么是星空？”芣苢没有理会。
“历史书里面讲，人类先祖出现以前也有许多美丽的生物。我想将来有一天人类也会消失，又会有美丽的生物出现。原来我们如此微不足道，妈妈，森林，手术，责任，一切，它们都会消散，如同从没存在过一样。一切，都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我还在忍耐是在做什么。生命…是毫无意义的…我似乎被好多谎言包裹着。不仅如此，我保护不了任何事物，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
迷惘，荒诞，恐惧，愤怒，无力，悲痛，混乱。随机交织层叠着，芣苢在梦境空间里清晰的看到了乔翯的内在情绪。
她想要逃离她厌恶的这一切。逃离那些星星，甚至逃离自己的生命。但那些星星似乎无处不在。逃脱不掉，只好缩小自己，让她与它们的距离尽可能远一点，才会安定下来一点点。可那片刻的安静，放大了无法动弹的窒息感，乔翯终于大哭起来。
芣苢轻松下来。
“只差一点点。她只再需要一点点。”
接着，她想到了阿姐。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晚上跟她讲吧。而眼前这个孩子，的确需要多晒晒太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