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凛音最近开始养成一个奇怪的习惯。
她每天上学前会站在镜子前发呆整整五分钟。
不是为了臭美，而是确认自己是否依旧是个女生。
确认那张脸是否还是属于她的，确认那双眼睛里是不是还藏着另一个人。
镜子里的人依旧完美无瑕：皮肤细腻如瓷，黑发柔顺如瀑，眉眼之间带着一种天然的冷感。她努力尝试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美少女”，但这几天她发现，冷淡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尤其在校园这种社交密度过高的环境里。
比如现在
“楚凛音，借我一下练习册可以吗？”前桌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眼里写着“又怕又想亲近”的表情。
“可以。”她点头，递过去。
“谢谢你，你真的好温柔！”那女生有些害羞地笑了。
温柔？
她几乎想笑出声，温柔不是她故意的，是她现在这副躯体的声音和动作自带滤镜。说句话尾音自然上扬，坐下时双腿下意识并拢不岔开，连走路也自带轻盈感。就算她顶着前世的性格，也在这副身体下被迫演出了一种“温柔美人”的错觉。
“我是不是真的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有些茫然地想。但是如果变回原来自卑懦弱的自己，她心里又会浮现几丝不情愿。
课间，嘉图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搭话：“楚凛音，下节课你旁边那个位置能不能让我坐？我数学不行，想抄你答案。”
“你不会自己做？”
“你答题的笔记像小楷字帖一样，我愿意付费观摩。”
写的字变得好看，是楚凛音昨天写作业时发现的。而且写作文时，她还发觉自己似乎连文笔都好了很多，那些华丽的词句信手拈来。
“……那倒是别老考那么差。”
“那你教我。”
“不行。”楚凛音干脆拒绝。
“为啥？”
“我怕你近距离看我太久会产生幻觉。”
“……你是说我会爱上你？”李嘉图笑着反问。
楚凛音没回答，只是撇了他一眼，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放学时，天色还亮着。校园里的银杏树叶开始变黄，落在夕阳下像一片片金色的羽毛。
楚凛音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却在校门口看见了陈雯雯。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校门外的公交站牌下，双手抱着书本，侧脸淡雅得像画里的人。
楚凛音的脚步顿住了。
“该死，怎么是她。”
她原本打算绕过去，但陈雯雯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了她，眼睛一亮，主动朝她走过来。
“楚凛音。”她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熟悉感。
那一刻，楚凛音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某个下午，那时候她还坐在陈雯雯后排。
“你一个人？”陈雯雯走到她身边问。
“嗯。”楚凛音点点头，努力让自己语气自然。
“我也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搭个伴？”
楚凛音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你适应得怎么样？”陈雯雯忽然问。
“还好，就是……有点不习惯大家的关注。”
“你确实挺特别的，第一天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楚凛音心里一跳，强自镇定：“哪儿不一样？”
“你的眼睛。别人看人的时候是往外看，而你看人是……往心里看，好像在透视灵魂一样。”
“……”
楚凛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悲哀的想，自己单恋了陈雯雯这么长时间，看她可不就是往心里看么。
“我不是说你吓人。”陈雯雯笑了笑，恬淡白净的鹅蛋脸转了过来“是那种，有深度的感觉，就好像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一样。而且你不像普通高中女生那么浮躁。”
楚凛音低头不语。她当然不浮躁——她曾经是个死宅少年，沉迷网络和动漫，不善社交，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女生是怎么思考的。
可现在，她要以一个女生的身份站在陈雯雯面前，听她用温柔的语气称赞她，说她特别、安静、有深度。
“你喜欢看书吗？”陈雯雯忽然问。
“……还可以。”
“下次可以一起去图书馆。我觉得跟你看书应该不会尴尬。”
楚凛音怔了怔，慢慢抬起头。
陈雯雯的笑容像春天一样柔和，眼里闪着认真。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她暗恋的女生，正在向现在的她靠近。
楚凛音顿时心乱如麻。
“我……我考虑一下。”
“嗯，不急。”
陈雯雯说完，挥了挥手，上了公交车。
楚凛音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慢慢驶远，才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她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那段短短的对话，心中莫名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重。
“她邀请的是楚凛音不是路明非。”
她有种强烈的错位感：既像偷了别人的人生，又像被迫变成了一个替代品。
她打开手机，点开一封未读的邮件，是诺诺那边传来的最新分析报告。
标题赫然写着：
【关于“性别与血统觉醒混合失衡”的报告（机密）】
内容很长，她一字一句地读。
文中提到她的血统觉醒过程因未知干扰出现“交叉性别觉醒”现象，具体诱因不明，但已排除外部药物或恶意基因干预，推测与“龙族遗留基因链条的变异交汇”有关。这些内容楚凛音看的半懂不懂，但糟糕的是，她看懂了报告上的最后一段结论：
“该体征变化可能不可逆，若无进一步觉醒刺激或源头重构，将维持当前形态。”
楚凛音读完，沉默良久。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永远都变不回去了，那她要以楚凛音这个身份活到什么时候？高中毕业？大学？还是—整个人生？
“我是不是，连喜欢一个人……都没资格了？”楚凛音躺在床上，失神的看着天花板默默无语。
夜深，窗外的风吹乱了树叶。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喃喃自语：
“陈雯雯，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还会喜欢我吗？”
身后门突然轻轻响了一下，是诺诺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她转发完报告就急忙来到楚凛音家中，最后干脆在隔壁房间住下。
“又睡不着？”
“嗯。”
“别看报告看得太重。”
“……可我怕我变不回不去了。”
诺诺沉默片刻：“就算回不去，你也还是你。”
“可是我连喜欢的人都不敢喜欢了。”
诺诺皱了皱小巧精致的鼻子，把牛奶递了过去：“哼哼，你好婆妈。那就先别喜欢，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楚凛音接过牛奶：“比如什么？”
诺诺望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比如搞清楚，你为什么会是唯一一个‘女性化完全觉醒’的混血种。”
楚凛音猛然一惊。
“你不是偶然。你是某个计划中的变量，或者说——钥匙。”
低声说完，诺诺伸出手指捏了捏楚凛音的光滑的脸蛋，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在房间里回荡：
“从今天开始，你的敌人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那些想利用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