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社的事情结束之后,楚凛音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沉默。
她开始频繁梦见镜子,梦见自己在镜中看到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那人眼神阴冷,唇角嘲讽地翘起,却从未说一句话。楚凛音总是从这样的梦中惊醒,然后坐在床头发呆,直到窗外天色微明,鸟声交错地响起。
她并不是第一次梦见镜子。但最近,这些梦变得越发清晰,细节像被放大了似的,每一次醒来都让她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而在现实生活中,那些细微的异常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
她发现自己的课桌抽屉时常被人动过。虽然摆放整齐,但书页的翻阅痕迹、笔记本的顺序、甚至橡皮的位置,总与她记忆中的不同。她开始偷偷做标记——用极淡的铅笔在笔记本边缘画一道线,或是在抽屉里压一张写着日期的小纸条。第二天再打开时,有时线不见了,纸条换了方向。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久之后,学校论坛突然冒出一则匿名帖,标题是《卡塞尔的秘密:封面背后的影子人》。帖子内容杂乱,但却夹杂着令人心惊的信息——不仅提及了楚凛音最近的小说内容,还引用了她从未在公开场合展示过的句子。更诡异的是,帖子的结尾赫然写着:“你不是你自己。”
帖子很快被删除,但截图已经流传开。虽然大多数人当做无聊恶作剧一笑置之,但对楚凛音来说,那些字就像刀子一样,在她的神经上不断地摩擦着。
“你真的没事?”苏晓樯在某天午后找到她。文学社的活动室空无一人,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洒下,把房间分成了明暗两半。
楚凛音低头盯着地板上的影子,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上次写的那份手稿交给柳淼淼。”
楚凛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看过了?”
“当然。”苏晓樯笑得很淡,“匿名投稿?你忘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的句子风格了吗?”
楚凛音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头。
“你知道她为什么盯上你吗?”苏晓樯走到窗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要让她听清楚,“柳淼淼不是随便一个人。她是‘监察部’的人。”
楚凛音愣住。
“你以为学生会只负责查预算?她可不只是来审核账目的。”苏晓樯看向她,“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天她在你稿子那页停留的时间最长?”
“她说……写得不错。”楚凛音低声说。
“那只是表面。”苏晓樯靠在窗框上,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一缕头发,“你写的那篇小说,和某起旧案的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旧案?”
苏晓樯没有回答,只是走向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写出那么多细节?那些细节,连新闻都没报道。”
楚凛音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写小说而已。我……只是写着写着,脑子里就有画面了。”
苏晓樯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如果你哪天想起来了,来找我。别去找学生会。他们只要结果。”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那天晚上,楚凛音梦见自己坐在文学社的沙发上,面前是苏晓樯、柳淼淼和江靖宇。他们都盯着她,但嘴唇却动个不停,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想开口问他们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她张着嘴,想喊,却只听到空气在耳边破碎的声音。
她猛地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襟。
第二天清晨,教学楼后的小道上,楚凛音遇见了柳淼淼。
柳淼淼像是早已预料她会来,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信封。
“你有兴趣知道你写的故事,是真实的吗?”
楚凛音站住,身体有些僵硬。
“你写的‘镜中彼岸’,和一桩2009年的案件惊人相似。双胞胎姐弟,身份错位,真实的姐姐‘失踪’,弟弟借由小说隐藏真相。”柳淼淼顿了顿,“这是当时警方留下的一封未公开的报告摘录。”
她把信封递过去,楚凛音接过,手不自觉地颤抖。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低声问。
“查明你是谁。”柳淼淼看着她,“不只是名字,而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不记得了。”
“那就去记得。”
柳淼淼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文学社只是入口,不是终点。”
那天之后,楚凛音第一次主动去了图书馆深处的档案室。她翻阅旧校报、遗失名册、匿名文学作品,试图在那片尘封的文字之海中找到与自己有关的一丝线索。
终于,在某一张年份不明的手写名单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熙——已退学。”
下方的备注行里,用红笔写着:
“与教务数据库不符,疑似身份伪造。”
她怔住,呼吸变得急促。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苏晓樯的那句话:“你已经不能回头。”
她也终于明白,那个梦里镜中的“自己”也许并不只是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