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刘彘释放的冰碴子。我回到座位,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眼角的余光瞥见左前方那个挺直的、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背影。她连一个眼风都没扫过来,侧脸线条绷得像冰雕,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方圆三米内的蚊子。
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比跑完一千米还累。传说中的汉武帝,威加海内,雄才大略,谁能想到娘化转世后,也会有这么……幼稚又别扭的吃醋时刻?虽然她可能不完全是历史上的“刘彘”,但那份唯我独尊的占有欲和死要面子,简直如出一辙。
整整一节课,我都感觉如芒在背,那道无形的冰冷视线仿佛一直钉在我身上。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成了背景音,脑子里只反复盘旋着:下课,赶紧解释!
终于,象征解放的下课铃声响起。我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即将踏入暴风雪的觉悟,挪到了刘彘的座位旁边。
她依旧维持着那副拒人千里的帝王姿态,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上一节课的笔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我只是空气。
“刘彘同学……”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温和,“早上的事,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让你误会了。”
她整理笔记的手指微微一顿,但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冰冷的沉默像一堵墙。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朱苑学姐她……情况真的很特殊,很困难。她真的无家可归了,我只是……只是提供了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让她能睡个好觉。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努力让语气显得真诚又无奈。
这时,她才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琥珀色的眼瞳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冰冷锐利地刺向我。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充满不屑的弧度,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切割开周围的空气:
“误会?多想?”她微微倾身,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林默,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凭什么觉得,你的一举一动,值得我‘多想’?你难道以为你对我很重要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我的自尊心上。那份赤裸裸的轻蔑和否定,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
我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准备好的所有解释都被她这句冰冷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巨大的尴尬和一丝被羞辱的恼怒涌上心头,但同时,心底深处又有个声音在尖叫:她在说谎!如果真不重要,昨天那沙发、那被子、那午餐算什么?那瓶水又算什么?这分明就是吃醋吃到恼羞成怒了!
看着她那副“朕毫不在意”的冰冷面具,我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剩下苦笑。真是……傲娇到没救了。
僵持了几秒,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解释没用,硬刚更死。算了,哄吧。跟这位“陛下”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默默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咧着大嘴、笑容夸张的耿鬼小玩偶。深紫色的身体,白色的尖牙,标志性的邪魅笑容——这是我最喜欢的宝可梦周边,一直随身带着,总觉得它那副没心没肺大笑的样子能驱散点霉运。
我把它递到刘彘面前,耿鬼的大嘴正对着她冰冷的侧脸。
“对不起,”我的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点哄劝的意味,“这事确实是我做得欠考虑,让你不舒服了。这个……送给你。是我很喜欢的玩偶,看到它咧着嘴傻乐的样子,心情总能好一点。”我顿了顿,补充道,“希望……也能让你心情好受一些。”
空气仿佛凝固了。刘彘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聚焦,落在了那个笑容夸张的紫色玩偶上。她琥珀色的眼瞳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惊讶?是嫌弃?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这幼稚举动戳中的无措?
她的视线在耿鬼那傻乎乎的笑容和我的脸上来回扫视了足足有三秒钟。时间长得让我以为她会直接挥手把它打飞。
终于,她伸出了手。
不是粗暴地抓取,而是用那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食指和拇指,带着一种近乎嫌弃的谨慎,捏住了耿鬼玩偶的“脑袋”(如果那算脑袋的话)。仿佛那不是个玩偶,而是什么脏东西。
然后,她极其迅速地将它拽了过去,看也没再看一眼,随手就塞进了自己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此刻敞着口的书包最外层。动作快得像在销毁什么见不得人的“贡品”。
“吵死了。”她冷冷地丢下三个字,重新低下头,拿起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她那高贵的笔记整理。只是,那微微泛红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耳尖,和她周身那股凛冽的寒气,似乎……悄然消散了那么一丝丝?
看着耿鬼消失在书包口,再看看她重新专注于笔记(但笔尖明显用力过猛划破了纸)的侧影,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成了!虽然过程极其别扭,但这位“陛下”……大概是接受了这份“幼稚”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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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周二时光,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度过。刘彘没有再刻意释放冷气,也没再找我“辅导英语”,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强大,仿佛早上的小插曲从未发生。但我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扫过我时,似乎少了几分刻意的审视。
放学铃声响起,我正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身影就灵活地挤了过来。
“嘿!小郎君!”刘小季一手搭上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别磨蹭了!有人找你,图书馆,速去!”
我愣了一下:“谁找我?图书馆?”这个时间点,李老师应该也下班了。
“还能有谁?”刘小季挤眉弄眼,下巴朝前排那个正抱着厚重笔记本、一脸严肃仿佛在处理“国家机密”的身影努了努,“喏,咱们的‘战略分析大师’赵璐瑶同学!刚偷偷摸摸塞给我张纸条,让我务必转告你,图书馆,有‘重要军情’汇报!十万火急!”她模仿着赵璐瑶那生硬的语气,惟妙惟肖。
赵璐瑶?重要军情?图书馆?
我心头一跳。联想到她作为赢龘“特别助理”的身份,以及她那本堪比“战争推演”的笔记本……这“重要军情”恐怕非同小可。
“知道了,谢了季姐。”我对刘小季点点头。
“不客气!记得欠姐姐我个人情哈!”刘小季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背,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溜达走了。
我看向赵璐瑶的方向。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紧张和催促,用力地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抱起她的“战略中枢”(笔记本),以一种近乎小跑的、却又努力维持着“稳重”的步伐,率先冲出了教室门,直奔图书馆方向。
图书馆……那个让所有帝王将相默契“大溃退”的地方。赵璐瑶选择在那里见面,本身就透着诡异和危险的气息。
赢龘的指令?关于我的“评估”?还是……发现了我和朱苑的“秘密”?
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笼罩下来。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抓起书包,快步跟了上去。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和赵璐瑶一前一后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渐渐沉寂的教学楼里,朝着那扇仿佛通往未知风暴的、厚重的图书馆橡木大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