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昨夜朱苑滚烫的泪水、依偎的温暖、以及那份沉重又甜蜜的“负责”承诺,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搅得我心绪翻腾,身体深处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燥热与冲动,在天亮后化作沉甸甸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混乱感。镜子里的人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眼神涣散,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我再次踏入刘彘家那奢华却冰冷的空间。管家引我走向的却不是书房,而是她的卧室方向。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冷冽雪松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白色纱帘被微风轻轻拂动。刘彘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坐在窗边一张宽大的、铺着柔软羊绒毯的贵妃榻上。
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那标志性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套装,而是换了一身极其柔软的家居服——一条质地垂顺的象牙白色吊带连衣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宽松的针织短款开衫。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慵懒地垂落在光洁的颈侧和肩头。她赤着脚,白皙小巧的双足随意地搭在榻边,脚踝线条优美得如同艺术品。
她微微侧着身子,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烫金封皮的英文原版书(似乎是某种历史文献),阳光透过纱帘,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尖和微抿的红唇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精致。那份平日里的帝王威严和冰冷似乎被这身柔软的装扮和窗边的阳光融化了大半,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慵懒而纯粹的美感,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宫廷仕女图。
我站在门口,一时竟看得有些失神。疲惫的大脑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搅得更乱。眼前这个卸下盔甲、显得柔软又专注的少女,与昨夜怀里那个哭泣着交付初吻、卑微又勇敢的朱苑,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激烈地碰撞、重叠。
“傻站在门口做什么?”刘彘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却奇异地少了平日的锋利。她并未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只是微微蹙了下秀气的眉头,“进来,开始今天的辅导。”
这声呵斥让我猛地回神,尴尬和混乱感更甚。昨夜朱苑滚烫的泪水、交付初吻的决绝、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负责”承诺,还在脑海中翻腾。而眼前这个慵懒纯净、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刘彘,与那神秘声音不断蛊惑的“全垒打”、“照单全收”的疯狂念头激烈碰撞。
“抱歉。”我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走到小圆桌旁坐下,摊开练习册,“开始吧。”
教学艰难地进行着。我强打精神讲解,示范发音。刘彘跟读着,眉心微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认真。阳光、馨香、她专注时微微翕动的鼻翼……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却成了煎熬的催化剂。
那个神秘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疲惫松懈的神经缝隙中幽幽响起:
“触手可及……如此毫无防备……只需向前一步……昨夜的小可怜如何能比?……全垒打……就在此刻……拿下她……你值得拥有所有……”
视线不受控制地掠过她领口下细腻的肌肤,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赤着的、线条优美如艺术品般的双足……每一个细节都在那邪恶声音的渲染下,充满了原始的、令人窒息的诱惑力。全垒打……照单全收……这个亵渎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烧灼着我的理智。朱苑的眼泪,自己的承诺,在这强烈的诱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一个朱苑已让我心力交瘁,那眼前这个更耀眼的存在呢?还有其他的“帝王”少女们?我该如何自处?
巨大的迷茫和深沉的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我的讲解开始变得干涩,语速时快时慢,眼神飘忽不定,好几次甚至指错了练习册上的句子。
“停。”刘彘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混乱。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精准地锁定了我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心不在焉。“你今天很不对劲。魂不守舍。”她微微歪头,审视着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让我无所遁形。我张了张嘴,昨夜与朱苑的种种、内心的挣扎、邪恶的蛊惑……这些都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我选择了一个模糊但真实的切入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困惑:
“是……有点事。就是……最近和……和几位学姐……相处起来,感觉人际关系有点复杂……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我含糊其辞,避开了具体的名字和事件,但那份真实的困扰和迷茫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刘彘静静地听着,那双洞察秋毫的琥珀色眼瞳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出乎意料地,她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流露出惯常的冰冷或嘲讽。她甚至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与她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无奈?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放下书,从柔软的贵妃榻上轻盈地起身,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向我走来。明明身材娇小玲珑,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气场。她走到我面前,在极近的距离停下,一股清冽又带着暖意的馨香瞬间将我笼罩。
然后,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温柔,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人际关系?”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我,唇角竟然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带着点“天真”意味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解决方案。她的声音放得比平时柔软许多,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处理不来就别想了。”
她顿了顿,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恩赐”的光芒,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霸道、也最令我震惊的话语:
“很简单。如果你觉得累,不想面对那些麻烦……那就直接入赘我家好了。成为‘刘’家的人,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自然有人替你挡着,你只需要……专心做你想做的,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入赘”两个字,被她用如此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为你着想”的温柔口吻说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物化、却又被“庇护”的复杂感受瞬间席卷了我!这就是帝王思维的解决方式吗?将一切复杂的人际关系,简化为彻底的归属和依附?
然而,在那一瞬间的荒谬和物化感之后,一股奇异的暖流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悄然升起。她的话语里,竟然带着一种……纯粹的、霸道的“庇护”之意。她并非戏谑或试探,而是真的认为,这是解决我烦恼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这份被如此强大存在“纳入羽翼”的直白宣言,竟让我疲惫混乱的心感受到了一丝被重视、被“罩着”的奇异温暖。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天真”霸道的精致小脸,感受着她按在我肩上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嘴角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自嘲和深深的无奈:
“刘彘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我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个沉重的词,“……我配不上。”
“配不上?”刘彘的眉头瞬间拧紧,琥珀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强烈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取代。她按在我肩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想把我摇醒,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你觉得配不配得上,重要吗?”她微微扬起小巧精致的下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我的犹豫,“我觉得你可以,那你就可以!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刘’家我说了算!”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一切的霸气,仿佛在宣布一个不容更改的法则。
看着她这副“君无戏言”、仿佛在宣告既定事实般的认真模样,我一时语塞。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自卑感,在她这种不讲道理的“帝王逻辑”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那带着强烈不满和审视的目光下,默默地、轻轻地将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挪开。
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头那翻涌的暖流、苦涩、荒谬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邪恶蛊惑通通压下。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摊开的、幼稚的英语练习册上。
“我们……继续上课吧。”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平日教导她时的认真和专注。我指着刚才中断的地方,清晰地重新开始讲解语法点,示范发音,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入赘”和“配不配”的惊心动魄对话从未发生。
刘彘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琥珀色的眼眸在我专注讲解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她眼底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渐渐褪去,重新浮起一丝探究和若有所思。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提那个“简单方案”,只是重新坐回她的贵妃榻上,拿起那本厚重的书,目光却不再落在书页上,而是若有所思地,偶尔瞥向我认真教学的侧影。
阳光依旧温暖,室内只剩下我清晰平稳的讲解声,和她偶尔跟随的、带着点困惑的跟读声。疲惫和混乱似乎被暂时隔绝在了这专注的教学氛围之外。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个寻求指引的、关于图书馆和李老师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