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阳光从教室窗户斜照进来,给课桌椅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边。空气里还残留着周末的余韵,带着点懒散。然而,当那个身影踩着预备铃的最后一声踏入教室时,整个高一(七)班的氛围瞬间被点亮,如同投入了一颗星光的石子。
是杨昭(Yoko)。
她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校服外套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色衬衫和精致的领结,校服裙的裙摆恰到好处。深栗色的微卷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左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魅惑。她脸上带着偶像营业时的标准甜美微笑,琥珀色的眼眸顾盼生辉,仿佛自带聚光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Yoko!早上好!”
“昭昭!周末的舞台太棒了!”
“能给我签个名吗?”
几乎是立刻,她的座位就被热情的同学们(尤其是男生和一些粉丝女生)围了个水泄不通。询问声、赞美声、索要签名或合影的请求此起彼伏,形成一个小小的、喧闹又星光熠熠的旋涡。杨昭应对得体,笑容甜美,声音清脆悦耳,熟练地回应着每一个问题,偶尔签个名,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天生就该处于这样的中心。
喧闹声浪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朝那个旋涡的中心瞟了一眼。纯粹是好奇,想看看这位光芒万丈的偶像同学是如何在校园日常里“营业”的。
就在我的视线刚刚捕捉到她精致侧脸的瞬间——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杨昭也恰好转过头来!她的目光精准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如同舞台追光灯一般,“啪”地一下,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她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讶,随即那惊讶迅速褪去,被一种极其微妙、带着玩味和了然的笑意取代。她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对着我,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抓到你了”的俏皮意味,轻轻眨了下左眼!那个动作又快又隐蔽,如同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只有我和她(也许还有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人)能捕捉到。
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一拍,有种偷看被抓包的窘迫感,刚想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嘶——!”
脚背上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那力道又狠又准,带着不容置疑的碾压感,仿佛要将我的脚骨踩进地板里!
我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猛地扭头看向左侧的“肇事者”。
刘彘!
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正冷冷地看着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此刻翻涌着足以冻裂钢铁的寒冰风暴和毫不掩饰的怒意!她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下颌线条凌厉如刀,仿佛我偷看杨昭是什么十恶不赦、背叛了她的滔天大罪!那只穿着黑色小羊皮短靴的脚,正稳稳地、带着千钧之力,死死地碾在我的脚背上,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剧痛和冰冷的怒视双重夹击下,我脸上的表情大概精彩纷呈,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无比扭曲、混合着痛苦、无奈和求饶的苦笑,对着这位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帝王”。
脚背上的压迫感依旧沉重。看着她那仿佛结了冰霜的脸,感受着脚背火辣辣的疼,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作死”的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也许是昨晚李老师的话语给了点底气,也许是连日来的压抑需要一点小小的“反击”?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身体微微向刘彘那边倾斜过去。在周围同学嘈杂的交谈和杨昭那边喧闹的背景音掩护下,我凑近她耳边极近的距离,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清晰而快速地说:
“她没你好看。”
我顿了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后半句更加“胆大包天”的话吐了出来:
“其实……我更喜欢看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脚背上那几乎要碾碎骨头的力道,骤然消失!
刘彘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侧头怒视我的姿势,但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瞳里,翻涌的风暴瞬间凝固了。紧接着,那冰层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震惊、难以置信、羞恼和……一丝极其微弱慌乱的情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她眼底迅速扩散开来!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开始,迅速漫延开一片惊人的、如同朝霞般绚烂的红晕!
她飞快地、几乎是狼狈地转回头去,不再看我。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绷紧的标枪,下颌线绷得更紧,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英文词典,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花。只是那捏着书页边缘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清晰的青白色。
整个上午的课,刘彘都维持着这个状态。
她不再侧头看我一眼,不再用冰冷的视线扫射我,也不再在我回答问题时投来审视的目光。她只是低着头,异常“专注”地看着课本或笔记,连老师提问点到她名字时,她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声音也比平日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而我,只要稍微侧过脸,就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小巧精致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都染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如同熟透樱桃般的绯红。那抹红晕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可爱。
这巨大的反差萌让我心头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这时,坐在我斜后方的刘小季,显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刘彘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低头红耳”状态,以及我脸上那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她那双狐狸眼立刻亮了起来,闪烁着“发现惊天八卦”的兴奋光芒,身体前倾,嘴巴张开,眼看就要发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调侃——
我眼疾手快!
在她出声的前一秒,我猛地转过头,精准地对上她的视线。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无声地、清晰地对她做了两个字:
“抽烟。”
刘小季脸上的痞笑瞬间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张开的嘴巴忘了合上,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卧槽!”和“你狠!”的震惊。刚才那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头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抓住致命把柄的惊慌和难以置信。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缩回身体,飞快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从未想开口,甚至还欲盖弥彰地拿起课本挡了挡脸。几秒钟后,她似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下桌面,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功夫,弓着腰,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速度极快地溜出了教室后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旁边那个依旧低着头、耳尖红得滴血的“帝王”,感觉脚背上残留的痛感似乎都被一种奇异的、带着甜味的暖流冲淡了。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微红的耳廓上,也落在我微微扬起的嘴角上。这个混乱的周一上午,似乎终于有了一抹不一样的亮色。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书包的嘈杂声。我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才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刘彘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书本和那个价值不菲的笔袋。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那抹红晕似乎淡了些,但依旧停留在耳尖上,像两片小巧的、羞涩的花瓣。
我背上书包,走到她桌边停下。
她似乎感觉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刘彘同学,明天见。”
她整理书本的动作顿住了。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然后,她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冷和镇定,抬起了头。
琥珀色的眼瞳撞上我的视线,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羞恼,有强装的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别的什么。她紧抿着唇,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努力想维持住平日的帝王威严。
“嗯。”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回应。随即,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她又飞快地、带着点命令式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有点发紧:
“明天……早点来。昨天的语法点……还有疑问。”
说完,她迅速低下头,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动作略显仓促地站起身,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只骄傲又害羞的天鹅,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个带着一丝狼狈逃窜意味的背影,和她座位上残留的、淡淡的雪松冷香。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明天?嗯,明天会更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