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如期而至。尽管心中已落定“攻略”的决心，但李老师的“去做”并非莽撞冲锋，而是带着策略的稳步推进。急不得，躁不得，尤其在这些心思玲珑剔透的“帝王”少女面前，任何刻意的痕迹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反噬。顺其自然，伺机而动，才是上策。
和朱苑一起出门，她的气色比昨日又好了些，像一株得到滋养的小草，步履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轻盈。尹禛也准时出现在巷子口，靛蓝的粗布衣衫，乌黑的麻花辫，墨玉般的眼眸在晨光中亮得惊人，看到我时，嘴角勾起那标志性的、带着野性占有欲的甜笑。
“小木头，早呀！”她极其自然地挽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那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淡淡矿物颜料的气息瞬间笼罩过来，与身旁朱苑干净的皂角味形成奇异的对比。
“早，禛姐姐。”我笑着回应，没有挣脱，但身体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显得抗拒，也不过分迎合。朱苑则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靠，小手紧张地攥着我的校服下摆，像只警惕的小动物。尹禛的目光扫过朱苑紧抓着我衣角的手，墨玉般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冷光，快得如同错觉，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
三人行，气氛微妙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路走向学校。尹禛兴致勃勃地说着寨子里祭祀的趣事（刻意略去了“火塘”的具体细节），朱苑偶尔小声附和一句，大部分时间只是低着头。我则充当着倾听者和偶尔的回应者，心思却在冷静地观察——尹禛的占有欲依旧炽烈，但似乎暂时没有新的动作，更像是在宣示主权。很好，维持现状，等待属于她的“时机”到来。
踏入教室，目光扫过靠窗的位置——空的。杨昭今天果然没来。少了那自带聚光灯的存在，教室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但也少了一份需要额外应对的变数。
走到座位，刘彘已经端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如标枪，正垂眸看着摊开的英文词典，侧脸线条在晨光中精致得如同雕刻。那股清冽的松雪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
我放下书包坐下，侧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英语家教”的温和笑意，主动开口：“刘彘同学，早上好。昨天的语法点，或者今天的新内容，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嗯，再帮你梳理一下的吗？”
刘彘翻动词典的手指顿了一下。她缓缓抬起眼睫，琥珀色的眼眸斜睨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惯常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在判断我这主动示好背后是否藏着什么“阴谋”。
“没有。”她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随即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那抹熟悉的红晕并未出现在耳尖，看来昨天的“冲击”已经被她强大的心理防御机制暂时压了下去。
“哦……”我拖长了尾音，声音里瞬间注入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和自嘲，肩膀也配合着微微垮下一点，“这样啊……看来刘彘同学已经学得很好了，确实不需要我这点微末的‘帮助’了呢。”语气带着点“被用完就丢”的可怜兮兮。
这招似乎奏效了。
刘彘翻书的动作再次僵住。她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晰地闪过一丝被戳中“痛点”的羞恼（毕竟她英语确实渣）和一丝……被这“可怜”语气搅动的不自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虽然远不如昨天明显，但足以证明她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她蹙着秀气的眉头，带着一种极其不耐烦、仿佛被苍蝇骚扰般的语气，伸出修长的手指，带着点泄愤似的力道，“啪”地一下戳在词典的某一行上：
“这里！这个破句子的结构！啰嗦得要死！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更像是在掩饰自己的窘迫。
成了！
“这里啊？好，我看看。”我立刻收起那点“可怜”表情，换上认真的神色，身体自然地朝她那边倾靠过去。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松雪气息，近到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长睫毛和因为羞恼而更加红润的唇瓣。
我的手臂若有若无地擦过她放在桌上的手肘，指尖在讲解时不经意地划过词典上她指的地方，甚至偶尔为了指出某个语法成分，手指会短暂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一下她白皙的手背。
刘彘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像昨天那样猛地抽回手或者用冰冷的眼神警告。她只是微微绷紧了身体，侧脸对着我，努力维持着专注听讲的样子，但那长长的睫毛却垂得更低，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小巧的耳廓，那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红晕，又悄悄地、倔强地爬了上来。她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时细微地急促了一点点。
她不反感。
甚至……在默许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微定。点到即止，过犹不及。我保持着专业而专注的态度，清晰简洁地讲解完那个“啰嗦”的句子结构，然后自然地收回身体，拉开了一点距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教学所需。
“明白了吗？”我微笑着问。
刘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别扭的：“嗯。”随即又低下头，仿佛要把那本词典看出花来，不再理我。
整个上午，我没有再主动找她搭话。不能操之过急。让这份微妙的、带着点“僭越”的互动余韵在她心里慢慢发酵，比持续不断的撩拨更有效。课堂上偶尔视线交汇，我能捕捉到她飞快移开目光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
午休时分，饥肠辘辘。拒绝了朱苑想一起去食堂的提议（不想让她卷入更多视线），我独自走向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里面意外的有人。
刘小季正四仰八叉地瘫在会议长桌旁那张舒适的皮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她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校服外套随意地丢在旁边，领口依旧敞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她闭着眼，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脸上带着一种“累瘫了”的虚脱感。
“哟，小郎君，你也来这儿躲清静啊？”听到开门声，她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狐狸眼，看到是我，扯出一个痞气的笑容，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这里安静。”我笑了笑，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拿出早上准备的饭团。情报收集，也是“攻略”的重要环节。刘小季这个“百事通”，正是绝佳的情报源。而且，与她相处，不需要像面对其他几位那样绷紧神经。
“累死姐姐我了，”刘小季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咔吧作响，“早上被老陈抓去跑腿，下午还得去帮赢龘那个冰坨子整理文件……这学生会成员啊，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她抱怨着，语气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怨气，反而带着点“老子能搞定”的得意。
“能者多劳嘛。”我顺着她的话，咬了口饭团，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对了，季姐，感觉你对学校的事……好像特别门儿清？”
“那是！”刘小季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体，狐狸眼闪烁着“终于有人识货”的光芒，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棍得意地晃了晃，“不是姐姐我吹，这学校里，上到校长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袜子，下到高一哪个班的小情侣在哪个犄角旮旯偷偷约会……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她这夸张的说法把我逗笑了：“这么厉害？那……杨昭呢？她今天没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抛出第一个目标。
“杨昭？Yoko？”刘小季挑了挑眉，露出一副“你问对人了”的表情，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辛的兴奋，“她啊，可不是普通学生！人家是‘Stellar’的C位！知道‘Stellar’吧？最近爆火的那个少女偶像组合！她来咱们学校，据说是家里想让她‘体验普通校园生活’，顺便避避风头，免得被私生饭骚扰得太厉害。不过嘛……”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一点，“我听小道消息说，好像也跟她家里有点关系……她家背景，据说带点官方色彩，能量不小，不然你以为普通偶像能这么自由地转学来去？”
“官方背景？”我微微有些惊讶。这倒是解释了杨昭身上那份不同于普通学生的从容和偶尔流露的、仿佛习惯被注视的气场。
“那赵璐瑶呢？”我顺势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情报点”，“看她那认真劲儿，家里管得很严吧？”
“赵璐瑶？”刘小季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敬佩和“何必呢”的复杂表情，“她啊，就是自己卷自己卷成那样的！她爹妈，军区大院的！标准的高干子弟家庭！从小就是军事化管理！听说她爹妈对她要求高得吓死人，门门功课必须顶尖，行为举止必须一丝不苟，比赢龘那个冰坨子还像机器人！所以她才把自己逼成那样，笔记本比板砖还厚，做啥事都像在打仗搞战略部署！生怕达不到‘标准’，让她爹妈失望。”刘小季摇着头，“可怜是有点可怜，不过……也挺厉害的，不是谁都能把自己逼到那份儿上的。”
军区背景！赵璐瑶那近乎偏执的认真和“军机延误”的奇怪措辞，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她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是她对抗严苛家庭标准的“作战手册”和“生存指南”。
这些情报，如同零散的拼图碎片，悄然落入我的信息库。杨昭的偶像光环与潜在背景，赵璐瑶高压家庭下的生存之道……这些信息或许在未来的“攻略”路上，会成为意想不到的助力。
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起。刘小季哀嚎一声，像被抽了骨头似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抓起校服外套胡乱套上。
“走了走了，给冰坨子卖命去了！”她摆摆手，叼着棒棒糖棍，脚步虚浮地晃出了办公室。
我独自留在安静下来的学生会办公室里，慢慢吃完最后一口饭团。窗外阳光正好。
情报已入囊中。
与刘彘的“破冰”行动初见成效。
尹禛暂时蛰伏。
朱苑在稳步恢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却又暗流涌动地向前推进。下一步，该给那位山林的“狩猎者”，准备一份“惊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