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城西市，夕阳的余晖给喧嚣的市井镀上一层血色。空气里混杂着廉价丹药的甜腻、妖兽皮毛的腥臊，以及底层散修身上那股永远洗不掉的汗馊与绝望的气息。“聚宝阁”的黑檀木门，在西市这泥潭里犹如一座孤岛，泛着冰冷厚重的幽光。“聚宝阁”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金光闪闪，鎏金招牌，炼气后期的护卫，隐隐的筑基威压，再加上一个名叫金万德的筑基修士当门店无不彰显背景。店铺开张才不久门口两尊石狻猊都还带着新凿的棱角，但进出的客人已有不少，多是些抱着侥幸心理、想拿压箱底的破烂换点灵石的底层散修，间或夹杂几个眼神精明、四处打量的商人。
黎沁沁匿于对街口“陈记羊杂”翻腾的雾气后，不小心咬到了花椒“yue…呸呸”花椒籽在舌尖爆开，一股冲天的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她猛的灌下一碗汤，将花椒籽味道冲淡，随后她有抿了抿的嘴唇，似乎是在回味靛蓝旧布裙下的身体一副惬意的模样似乎在享受目光死死锁在进出当铺的伙计腰间——尤其是那个新领班模样的精瘦汉子。那伙计腰间挂着个玄色锦囊，鼓胀的程度极不自然，随着他跑前跑后的动作，沉甸甸地下坠，勒得那根劣质储物袋的系绳深深嵌进腰带里，饱满的轮廓隔着几步远都透着股诱人的灵力波动。
灵石！而且是不少的下品灵石！多半是近期新开，预备着找零和应付大额收当的流水钱！黎沁沁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撞击着耳膜，前世那种迎钱而上的熟悉战栗感顺着脊椎一路炸上来。
肥鱼！而且是警惕性可能还不高的新塘肥鱼！
三天了，已经整整三天了！
三天前聚宝阁内熏香袅袅。黎沁沁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绣花有些脱线的鹅黄色袄裙（刚从二道贩子手里“借”来的），努力挺直腰背，压下浑身的市井气，脸上堆出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夹杂着些许骄纵。她抱着一个用上好锦缎仔细包裹的小包袱，脚步带着点迟疑地踏进了玄宝阁的门槛。
包袱皮解开，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黄铜铸就、雕刻着粗糙花鸟纹的香炉。炉身有些地方明显是新打磨过，露出下面暗沉的铜胎底色，所谓“古旧包浆”更像是刻意涂抹的油脂。
“掌柜的，”黎沁沁的声音刻意拔高了一点，带着世家小姐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这可是我祖母传下的‘蕴神炉’，真正的老物件！听祖母说，当年先祖在丹鼎门供职时……”
她的话被金阁主一阵爽朗却略带浮夸的笑声打断。“哈哈哈！”金胖子从柜台后踱步出来，胖手拿起香炉，细缝眼随意一扫，嘴角就挂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戏谑的弧度，“小姐，您这‘蕴神炉’……”他翻过炉底，指着上面一个模糊的刻印，“‘天工坊制’，这印子油墨味儿还没散干净呢。就三天前，城西‘巧手张’那铺子刚进的一批货，三两银子一个，童叟无欺。”他把“童叟无欺”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响亮，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店里几个学徒和零星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黎沁沁的脸“唰”一下涨得通红，骄纵之色瞬间褪去，只剩下被当众戳穿的羞恼和无措，眼眶迅速泛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你…你胡说！这明明是我祖母……”
“小姐，”金阁主笑眯眯地打断她，语气温和得像哄小孩，眼底却是冰冷的嘲讽，“做买卖讲究个诚信，也讲究个眼力。您这东西，拿着玩玩尚可，当古董？呵呵，”他轻轻摇头，胖手将那香炉随意往包袱皮上一推，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仿佛丢开一件垃圾，“看在您年纪小，又是头一次来的份上，给您提个醒儿，以后啊，家里长辈给的东西，多琢磨琢磨再来。”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学徒，送这位‘小姐’出门。”
旁边一个伶俐的学徒立刻上前，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看笑话的揶揄：“小姐，您请。”
黎沁沁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一把抓起香炉胡乱塞进包袱里，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几乎是踉跄着被那学徒“礼送”出了玄宝阁大门。冬日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身后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门内压抑的嗤笑声。
直到转过街角，确定无人看见，黎沁沁颤抖的肩膀才倏然停止。她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羞愤？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那双杏眼里燃烧着幽暗的火光，带着一股冷意死死盯着玄宝阁的方向，尤其是透过门缝隐约可见的学徒腰间那鼓囊囊的储物袋！
吃饱喝足后，黎沁沁一个闪身，运转梵云诀，再加上闪身术溜了出去，正在给顾客上菜的小二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往之前那个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人影，只留下被吃过的一片狼藉…随后小二意识到了什么？！
伴随着一阵喧闹还有老板娘对沁沁的赞美👍🏻“光荣的制造！***（自动和谐美妙音）！”她已然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从瓦檐滑下，溜进背后一条污水横流的窄巷。巷子深处，三个影影绰绰的人形早已蹲在霉烂的木箱旁，烟气缭绕。
“咳咳！”老烟袋被自己吐出的劣质烟叶子呛得直咳，枯瘦的手指碾灭了烟锅里的火星，浑浊的老眼抬起，“来了？看清了？真有那么肥？”他脚边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粗布包裹，隐隐透出锋锐之气——那是他压箱底的真家伙，一柄早年走运捡到的低阶法剑“青锋”，虽残破，剑锋犹利。
旁边的黄四是个干瘪精明的中年人，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怀里一个小巧玲珑、布满了细微符文的黑铁丹炉。这是他早年花了足足二十块下品灵石从跳蚤坊淘来的“聚气炉”，据说能微弱提升炼化普通丹药的效率，是他最值钱的家当。“老幺，先说好，东西是真东西，要是折在里头，老哥我可就得上你家蹭饭了！”
蹲在最里面阴影里的陈瘸子（当然，此刻他那条远近闻名的瘸腿正藏得严严实实）没说话，只是把一个贴着褪色红纸、写着“百草回春散”的小瓷瓶往怀里又捂了捂。这是他倾家荡产，又借了印子钱才从黑市弄来的真货，一瓶据说能吊命的低阶疗伤丹药。
三人皆是附近一带“美名远扬”的乐社，骗子。跟我们的沁沁只是替别人“着想”不同，这三人坑蒙拐骗啥能够干，不能够干的都干有，因为有些本事临时被合作好几次。
黎沁沁脸上早已没了在馆子那看聚宝阁时的贪婪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底层散修常见的、带着点怯懦和讨好的卑微笑容：“老烟叔、四哥、陈伯，信我！肥得流油！”她搓着手，压低嗓门，语速飞快，“三天了，我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那柜台里坐镇的掌柜是个生面孔，瞧着精明，但再精也架不住咱们四路开花！新铺子，规矩还没摸透，伙计眼神也不够毒辣，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倒出三块黯淡的下品灵石，一人一块递过去：“喏，辛苦钱，先拿着。事成之后，按老规矩分润！”看着灵石落入三个老油条手里，她心里小小地肉痛了一下，脸上却堆砌着十足的诚恳，“关键就是‘真’！咱们这次玩真的！真东西进去，真东西出来，演的就是一场逼真的‘急用钱’大戏！他那双眼睛再毒，还能凭空把真货看成假的不成？”
老烟袋掂了掂手里的灵石，勉强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计划的核心。黄四将灵石揣进怀，目光不离自己的宝贝丹炉。陈瘸子则默默地把灵石塞进裤腰最深处。
老烟袋掂了掂手里的灵石，勉强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计划的核心。黄四将灵石揣进怀，目光不离自己的宝贝丹炉。陈瘸子则默默地把灵石塞进裤腰最深处。
“老烟叔打头阵，”黎沁沁开始分派角色，眼神灼灼，“您老这脾气，演‘急了眼要当传家宝救急’最合适！记住，嗓门要大，火气要冲！”
她又指向黄四：“四哥随后跟上，您是“识货”的见又见到亲戚，跟他聊，闹腾下老烟叔的东西才显得越值钱！”
最后看向陈瘸子：“陈伯压轴！您是‘苦主’，‘老父病危’，‘倾家荡产’凑了救命钱来赎，结果东西被‘黑心当铺’扣了！一定要惨！要哭天抢地！把水彻底搅浑！”
对了还有这个，随后掏出了一张带有些灵蕴和精美盖章的当契，塞给黄四：“四哥，这个给你。到时你就说这是我家祖传的‘凤血佩’，被我偷偷拿出来死当的，你作为家族管事要赎回此宝。瞧着像那么回事就行，不用管它真不真。”她狡黠一笑，“假真假真，真真假假，乱拳才能打死老师傅！”
“行！”老烟袋把烟锅往腰带上一别，拍了拍腿边的布包，“老头子今天就豁出这张老脸，唱一出‘怒当传家宝’！”
“这活儿…干了！”黄四紧紧抱着丹炉和假玉佩，眼中闪过赌徒的光。
陈瘸子终于闷闷地“嗯”了一声。
黎沁沁满意地眯起眼：“好！我去前面候着，给你们摇旗助威，顺便…趁乱摸鱼。”她像条泥鳅，再次滑入喧嚣的阳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