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昔日阔少沦落酒馆驻唱?

作者:慢悠悠的呆 更新时间:2025/6/22 16:17:27 字数:3528

城市的喧嚣在“角落”酒馆门口被过滤得只剩下低沉的嗡鸣。这里不在流光溢彩的市中心,而是挂在一条被岁月磨旧了棱角的次干道上。

门脸不大,暖黄的灯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晕染开一小片昏昧的天地。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混杂着麦芽酒香、陈旧木料和淡淡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深色的卡座或吧台边,低语和偶尔爆发的短促笑声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很快又沉没在背景音乐慵懒的鼓点里。

舞台很小,几乎只是吧台旁边一个略高的平台。上面坐着一个人,一把原木色的吉他几乎占据了她的半个怀抱。

半高领的炭黑色薄款打底衫包裹着纤细的脖颈和肩膀,下身是一条对台上的女生来说略微宽大的卡其色长筒裤,裤脚堆叠在同样磨损的帆布鞋面上。

她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颓废感,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她开口唱歌,声音有些沙哑,像蒙了尘的旧唱片,却奇异地契合着这慵懒的调子,歌词里关于失去和漂泊的故事被她唱得平淡,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台下,最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男人。他面前放着一个半空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台上那个身影上,眼窝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努力辨认的专注。

他是米澈,也叫赖斯(Rice),外号大米,反正和米过不去。

几个小时前,他才踏上这座阔别八年的城市。带着父亲提供的十万块钱“锻炼基金”和满腔想要重拾少年友谊的热切。

他循着父亲旧友提供的模糊线索——“苏远哲的孩子?哦,在城西一个酒馆唱歌呢,好像……还出了点大变故。

推开门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台上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散发着疏离气息的女生,与他记忆中那个家境优渥、笑容里带着点少年傲气的苏正清,重叠不到一起。

但人脉提供的核心信息——“验过DNA是本人”,好像又给这离谱的事情打了个补丁。

是她。

尽管被时间、被那无法言说的“大变故”重塑了皮囊和气质,但内核里某些顽固的东西,让他最终确认:台上这个颓废又奇异地吸引人的女歌手,就是他跨越重洋想要寻找的“朋友”——苏正清,或者说,现在的苏雅清。

米澈没有上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阴影里,像个幽灵般观察着这个陌生的“旧友”。

父亲离世,家道中落,从云端跌落凡尘。

台上的歌声在最后一个低回婉转的音符中结束。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像是一种礼貌性的背景音。

苏雅清微微颔首,算是致意,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放下吉他,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这动作重复了太多遍,早已耗尽了热情。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灰色旧夹克,随意地套在身上,拉链只拉到一半,便径直走向后台。

后门通向一条堆着几个空啤酒箱的窄巷。城市的霓虹在这里只剩下远处天空的一抹模糊光晕,空气清冷,带着夜晚特有的湿气和垃圾桶隐约的酸腐味。

苏雅清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啪嗒一声,幽蓝的火苗照亮她低垂的眼睫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她熟练地叼起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她带着倦意的脸庞。

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感刚在神经末梢蔓延开,后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同事小张探出头,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雅清,还没走呢?前面吧台有个外国帅哥找你,看着挺着急的。”

苏雅清夹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抖,一小截烟灰簌簌落下。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惶,像被强光照射的夜行动物。“外国人?”她低声重复,声音有点紧。

“对啊,棕发蓝眼,挺高的。”小张补充道。

维克多。那个放高利贷的“生意人”,虽然他那套西装革履的“体面”催收通常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凶神恶煞,但每一次面对他那张看似礼貌实则暗藏算计的脸,每一次被提醒自己那笔愚蠢的、深不见底的债务,都让她一阵头疼。

恐惧几乎是本能的。明明这周的利息已经按时打过去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利息又涨了?

“说我不在!”苏雅清急促地回答,一把掐灭没抽几口的烟,烟头在墙面上划出一个黑点。

转身就想往巷子深处钻,打算绕路逃跑。

然而,她刚迈出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巷子口的拐角处转了出来,正好堵住了她的去路。逆着远处微弱的光,那身影的轮廓显得有些压迫感。

苏雅清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头缩了一下脖子,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脱口而出:“维克多先生!还…还没到还款时间呢!这周的利息我按时打过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巷子里只剩下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对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反应弄得一愣,脚步顿住了。

苏雅清也察觉到了异样。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借着巷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努力辨认着眼前人的脸。

不是维克多。

这张脸更年轻,轮廓更深,带着欧式的立体感,又带有一些亚洲人的气质。

时间仿佛倒流。一些尘封的、属于少年的记忆撞击着她的脑海。

“大……大米?”苏雅清的声音好听,但带着不可置信。她站直了身体,但肩膀依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苏……苏正清?”米澈的声音同样带着不确定的试探,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反复逡巡,试图从那明显的女性特征和浓重的疲惫感下,找到更多熟悉的痕迹。“真的是你?”

苏雅清嘴角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勉强得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啊…是我。”她的回答简短得不能再短,“苏雅清。现在。”

米澈向前一步,巷子里微弱的光线终于能让他更清晰地看清她的全貌。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米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额,如你所见,就这样呗,没发生啥。”

“可否好好说说,就当是朋友的关心。”

“朋友?”苏雅清低低地嗤笑一声。她重新掏出烟盒,又点了一支烟,动作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熟练。蓝色的烟雾再次升腾,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

“大米。”她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和自嘲,“当年我爸想跟你家谈合作,让我接近你,跟你搞好关系,当个敲门砖。结果后来他自己把事儿搞定了,我这块砖头也就没用了。说白了,从头到尾,目的都不纯,算什么朋友?”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冷淡,

米澈的眉头紧紧锁起,记忆被拉回到少年时代。确实,最初是苏远哲带着苏正清来拜访父亲,两个少年才因此相识。

但后来呢?那些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快乐和信任,难道都是假的吗?他不信。

“目的不纯的开始,就不能有真正的友谊了吗?以前难不成都是装的?”米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苏雅清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姿态。她没看米澈,只是盯着巷子深处更浓的黑暗。

“好,苏雅清,”他清晰地叫出她现在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认识,就当新朋友,不行吗?”

苏雅清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米澈。

她忽然勾起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容,向前跨了一步,靠近米澈。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旧夹克的气息。她故意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微微仰头,将一团带着奇异果香的蓝色烟雾,轻轻吹向米澈的脸。

烟雾扑鼻而来,带着一股……蓝莓的甜味?米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并没有如苏雅清预料的那样皱眉躲闪,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困惑,更有一种固执的坚持。

苏雅清看到他没有躲,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她退后一步,下意识将只抽了一半的烟在墙上狠狠摁灭。

随后就后悔了。

今天已经这么浪费两根了,这烟很贵的……

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口香糖盒子,啪地打开。她拿出两片,自己撕开一片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要把某种情绪嚼碎,然后把另一片随意地递给米澈。

米澈下意识地接过。口香糖是蓝色的包装。他撕开,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蓝莓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和她刚才吐出的烟味一样。

“很喜欢蓝莓?”米澈忍不住问了一句,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寻找一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切口。

苏雅清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有些发怔,像是透过米澈在看很远的地方。“也……算不上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漫无目的的飘忽,“就是最近……生活不怎么样,感觉蓝色的东西挺适合我的心情。”

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看没看过那个视频?红色是毁灭,蓝色是忧郁……”她抬眼看向米澈,发现对方脸上只有茫然和关切,显然不懂这个网络梗。

她眼中的那一点点试图沟通的光瞬间熄灭了,只剩下更深的尴尬和自我封闭。“算了,网络梗,我瞎说什么呢。”她飞快地低下头,重新把口香糖盒子塞回口袋。

巷子里的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苏雅清推起靠在墙边的一辆半旧的灰白色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跨上车座,一只脚撑地,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表情复杂的米澈。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凉薄得像初冬的霜。“总之,大米,过去就不是一路人,现在……”她看了看吱吱作响的自行车。“交什么朋友啊。”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蹬,自行车便摇摇晃晃地向前滑去,很快便消失在巷子尽头更深的黑暗里。

米澈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觉得。

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