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凉薄的银纱，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切进昏暗的卧室，正好落在阿涵脸上。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理，毫无睡意。来这个世界多少天了？
他索性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阳台。夜风拂过，带着都市特有的、混杂着尘埃的气味。天宫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开，像是撒了一地的碎星。很繁华，很冷清。
他有时会想，原来的那个世界，那个有佳豪和玖藏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大概是死了吧，无声无息，像一粒尘埃掉进水里，连个响动都没有。就算哪天他真有了澪的力量，大概也没那心气儿再折腾回去了。回去干嘛呢？那边也没什么值得惦念的。
狂三之前神神叨叨说的那些“重置”、他听得半懂不懂，他只是…只是想护住眼前能触碰到的一点温暖，最后消失什么的再说吧……
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晃过那个小小的、冰蓝色头发的身影——四糸乃。那么怯生生的一小只。
他穿越前活得不怎么样，缩在自己的壳里，没什么人惦记，也没什么人值得他惦记。
现在……是四糸乃，让他深刻的觉得被需要，觉得自己这条命好像还有点用，至少能给她挡挡风遮遮雨。
如今“封解主”一直把他的欲望封印了，目前为止她给阿涵的是灵魂上的触碰。他能感觉到四糸乃那颗心，干净得像初雪，却也脆弱得像琉璃。所以他才更怕，怕自己哪天真不小心玷污了那片雪白，怕她眼里那份全然的信赖，哪天会变成畏惧或陌生。
十香也单纯，但十香的眼睛里装着的是士道。四糸乃不一样，她看他，就是纯粹的依赖，像雏鸟认准了第一眼看到的生灵。他喜欢看她害羞时脸颊飞起的红晕，喜欢看她明明害怕却努力鼓起勇气的小模样，更喜欢她悄悄拽着他衣角时，那种全身心的依托。
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他一个母胎单身至今、感情经历苍白得像张纸的人，搞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的复杂玩意儿。他只知道，对六喰，对万由里，对七罪，他更多是种责任，像是对待需要照看的妹妹。可对四糸乃…那感觉更沉，更软，像是心尖最嫩的那块肉，被轻轻掐住了。硬要比喻的话，大概像是**丝突然有了个女儿？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她，又怕自己粗糙笨拙，一不小心就做的乱七八糟。
夜风吹过，带起一丝凉意，阿涵轻轻呼出一口气……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房间里，在地板上铺出一条银白的小路。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一道小小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地板上。四糸乃像只小心翼翼的小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她习惯性地先往床上看了一眼——空的。心里微微一紧，视线急忙扫向房间另一头，终于，在敞开的阳台门边，看到了那个背对着她、静静伫立的高挑身影。
“阿……阿涵哥？”她细声细气地唤道，带着点不确定。
身影动了一下，转过身，月光勾勒出阿涵的侧脸以及戴着眼罩只露出来的右眼。“是我。”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怎么了，还没睡？”
“我进来……你怎么都不出声呀……”四糸乃小声嘟囔着，带着点被“吓到”的委屈，虽然明明是她自己偷偷摸进来的。
“怕突然出声，吓着你啊。”阿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他走回房间，顺手关上一点点阳台门，减少了微凉的夜风进入屋内。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到床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他们没有看向对方；四糸乃低着头玩着自己的睡裙花边，阿涵则看着窗帘缝隙那窗外遥远的灯火，像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阿涵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这次又是枕头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现在这个点，应该不是单纯的睡不着吧？”
四糸乃摇了摇头，没抬头，小手揪着裙摆，瘪起小嘴，脸上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但仔细看，那伤心底下藏着的更像是困惑和一点点撒娇：“不是……突然又想……阿涵哥……你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对我特别……偏心啊……”
阿涵侧过头，看着身边这颗低垂着的、冰蓝色的小脑袋，反问：“不可以吗？”
“可是……家里还有其他……”四糸乃的声音更小了，像蚊子哼哼。
“你们都是我的好妹妹。”阿涵打断她，平静却肯定，“但对你们好，和对你好，可以不一样。对六喰、七罪、万由里，是家人一样的好。唯独对你，”他咂了一下口水，像是在斟酌用词，“我就想‘别有用心’一点。”
“为什么……”四糸乃终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像含着水光，充满了不解。
“还在想我为什么总‘赖’着你呀？”阿涵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带着狡猾一般的扭人，“具体原因嘛……现在不告诉你。不过，可以先告诉你一个小的，听不听？”
四糸乃立刻软软的点了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阿涵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多地方的脸颊：“因为啊，六喰太聪明，七罪鬼主意太多，就数你最‘笨’。我喜欢‘欺负’笨蛋，因为笨蛋最好玩，所以就想赖着你。”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我才不笨呢……”四糸乃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害羞地躲开阿涵的手，用额头抵在阿涵的肩膀上，像只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声音闷闷地抗议。
“真正的理由嘛……”阿涵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目光看向窗外远处，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跟上次你问我喜欢什么一样，得等一等。等一年左右，我把手头一些麻烦事彻底处理干净了，再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好不好？”
四糸乃抬起头，小手抓住了阿涵的衣袖，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和委屈：“就是因为觉得我笨……阿涵哥才总是不跟我讲清楚……”
阿涵心里一软，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是阿涵哥不好，有些事情还没理顺，不是故意瞒着你。对不起啦，小兔子？”
四糸乃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着阿涵，很认真、甚至有点笨拙地说：“其实……我是想对阿涵哥说……谢谢你。”
阿涵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他笑了笑，目光温和：“想说的，不止这一句‘谢谢’吧？”
四糸乃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色。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其……其他的……等、等阿涵哥有空……再说……”
阿涵看着她这副羞得快冒烟的样子，知道不能再逗了，便顺势转移了话题：“好吧。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觉得你‘笨’吗？”
四糸乃抬起眼，用那种带着幼态懵懂的眼神望着他，乖乖地问：“为……为什么呀？”
阿涵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还记得我第二次见你那会儿吗？你被那些拿着枪炮的人追得到处跑，那么狼狈。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想伤害别人。可那时候，要不是我刚好在，你那个样子，不反抗，只会躲，肯定会受很重的伤。”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可怜和一丝心疼。
四糸乃听着，委屈地瘪了瘪嘴。
阿涵继续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一缕冰蓝色的发丝：“就因为知道你心软，不敢伤害别人，宁愿自己吃亏。所以我才喜欢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欺负’你，逗你玩。就是吃准了你这个‘小笨蛋’不会真的生气。”
说着，他又手痒地抬起手，开始轻轻捏她另一边脸颊的软肉，带着点戏谑。
“唔…不要捏了……”四糸乃含糊地抗议，小手试图去推他的大手，“再捏……脸要变得像四糸奈那样圆鼓鼓的了……”
阿涵低笑出声，不但没停，反而稍微加了点力道，指腹感受着那细腻温软的触感：“哦？那正好，跟四糸奈凑一对。不过算你还有点良心，半夜偷偷跑过来，好歹没把四糸奈也吵醒带来。”
“呜……”四糸乃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在他看似用力实则温柔的“魔爪”下，最终放弃了抵抗，乖乖让他捏着，只是那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水润明亮。
“告诉你，以后半夜再赤脚乱走，就不给你暖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