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求求你了嘛……把玩具给我……好不好嘛……”
奶声奶气、拖长了调的恳求声在客厅里回响。三十一岁的阿涵，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但此刻他脸上却挂着一种近乎“恶劣”的、玩心大起的笑容。他手里高高举着一根亮闪闪的塑料仙女棒，那是女儿冰芽川四糸绘的玩具罢了。
年仅六岁的小小绘急得在爸爸腿边直跳脚，蓝色头发长发，发梢带着点自然的、俏皮的微卷因为动作一晃一晃，同色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已经开始蓄起委屈的水光，白皙的小脸也皱成了一团。
“想要啊？” 阿涵把仙女棒晃了晃，坏笑着问，“那你说，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
小绘瘪着嘴，快要哭了，但还是努力给出“标准答案”：“都、都好……”
“哦？都好啊？” 阿涵不依不饶，弯下腰，脸凑近女儿，“那你觉得，是爸爸厉害，还是妈妈厉害？”
这个问题似乎更难了。小绘吸了吸鼻子，一点透明的鼻涕差点流出来，她努力想了想，带着哭腔小声说：“妈妈……因为、因为妈妈生了我。是最伟大的……” 这是她从幼儿园绘本和外婆那里听来的“真理”。
“错——啦——” 阿涵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终于把仙女棒塞进女儿手里，然后一把将她捞起来，让她稳稳地侧坐在自己结实的小臂上，。他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女儿小巧的鼻尖，一本正经地宣布：“你呀，是爸爸生的。爸爸可比妈妈厉害多了！”
坐在爸爸臂弯里，终于拿到玩具的小绘却并没多开心，她摆弄着仙女棒，小嘴撅得更高了，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控诉：“爸爸坏……欺负人。昨天欺负完妈妈……今天又来欺负我……”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门被推开。
“我回来啦。” 四糸乃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花篮，里面装着几支未卖完的鲜花，身上似乎还带着花店特有的清新香气。
“这么早？” 阿涵抱着女儿转过身，有些意外，“花店今天没生意吗？”
“嗯，天气有点热，街上人不多。” 四糸乃点点头，把花篮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开始换鞋。
“妈妈！” 坐在爸爸手臂上的小绘看到救星，立刻像只小泥鳅一样扭动起来。阿涵赶紧弯腰把她放下，小丫头脚一沾地，就“咕噜咕噜” 地迈开小短腿，炮弹一样冲向妈妈，一把抱住了妈妈的小腿。
四糸乃换好鞋，笑着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怎么啦，小绘？眼睛怎么红红的？”
“呜……爸爸又欺负我……” 小绘把脸埋进妈妈颈窝，带着哭腔告状。
“哦？爸爸怎么欺负你啦？” 四糸乃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语气里带着笑意。
小绘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委屈地陈述“罪状”：“爸爸……爸爸总说我是爸爸生的！可是、可是书上明明都说了，宝宝是妈妈生的！爸爸骗人！是大骗子！”
四糸乃闻言，微微一愣，她转回头，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用很轻柔的语气说：
“爸爸没有骗你哦，小绘绘。”
小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
四糸乃继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冰芽川四糸绘确实是爸爸生的哦。妈妈可以作证。”
这句话仿佛压垮了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绘先是呆呆地看着妈妈，然后嘴巴一扁，眼里迅速蓄满了更大的泪花，小脸上写满了“完了，妈妈也被爸爸带坏了”的震惊和绝望。小手在自己背带裤的小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颗包装有些皱巴巴的水果糖，郑重地塞到妈妈手里。
“妈妈……吃糖……”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用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脸，仿佛在安慰一个“病人”，“妈妈被爸爸欺负笨了……我要去告诉外婆……让外婆来救妈妈……”
四糸乃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把女儿重新搂进怀里安抚：“乖，小绘不哭，是妈妈不好，妈妈开玩笑的。宝宝当然是妈妈生的啦。去，跟爸爸和好，好不好？”
小绘却把脸紧紧埋在妈妈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服，不肯抬头，也不肯去看那个“大骗子”爸爸。
阿涵看着赖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女儿，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刚才抱孩子的手臂，走向厨房方向，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妈妈晚上想吃什么？”
四糸乃抱着女儿想了想：“随便来点素菜吧，中午吃得有点腻。”
阿涵点点头，又探头看向埋在妈妈怀里的那一小团：“那宝宝呢？我们的小公主晚上想吃什么？”
小绘听到问自己，终于从妈妈怀里露出一只眼睛，带着哭腔：“汉堡肉……”
阿涵故意装作没听清：“什么？青椒？好的，晚上就吃青椒炒肉。”
“呜哇——！不要青椒！是汉堡肉！汉堡肉！” 小绘瞬间从妈妈怀里弹起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转身扑向妈妈，抱着她的脖子开始新一轮的撒娇哭诉，“妈妈！爸爸坏！我不要吃青椒！我要汉堡肉！呜……”。
饭后收拾妥当，一家三口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他们。阿涵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的皮质相册。四糸绘就挤在爸爸妈妈中间，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脸颊带着兴奋的红晕，一眨不眨地盯着相册。
“看，这张是爸爸第一次带妈妈去看海。” 阿涵指着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有些紧张地抓着他衣袖、笑容羞涩的四糸乃。背景是碧海蓝天。
“哇！妈妈那时候好可爱！” 小绘惊叹。
“这张是在雪山，你妈妈差点被一只雪狐吓到。”
“才、才没有到！” 旁边的四糸乃脸红着小声反驳，轻轻靠在阿涵肩头。
“这张是妈妈生日，小时候的阿姨们都在……”
“这张是在游乐园，妈妈非要坐那个最吓人的过山车，结果下来之后腿都软了，是爸爸背回去的……”
“老公……”
“好吧，这我乱说的。”
阿涵慢慢地、一张一张地翻着，声音平缓地讲述着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有惊险，有糗事，有安静的日常，也有盛大的庆典。照片记录着时光，从青涩到成熟，从两个人，到三个人。
小绘听得入了迷，时不时发出“哇”、“然后呢”的惊呼和提问。
终于，翻到了相册比较靠后的部分，照片里开始频繁出现一个小小的、同样有着冰蓝色头发和眼睛的婴儿，然后是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幼儿，再后来是穿着漂亮小裙子、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阿涵的手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翻页。他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和妻子中间的女儿。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很轻、但很清晰的声音问：
“绘绘……喜不喜欢爸爸？”
小绘反过身，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喜欢！”
但她立刻又嘟起了嘴：“就是讨厌爸爸老是欺负我！还有欺负妈妈！”
阿涵闻言，低低地笑了，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他没有反驳女儿的“控诉”，而是转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妻子，目光温柔，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妈妈呢？妈妈喜欢爸爸吗？”
四糸乃感受到他的目光，脸颊也悄悄爬上了和女儿同款、但更深的红晕。她抬起眼，与阿涵那痴迷的眼睛对视。她将身体更紧地靠向阿涵，轻轻回答：
“当然……当然，也只是最喜欢阿涵了……”
（完）
